可這權分明是分給長明,他隻要與他站在一處,陛下就會給他分權,一切就不可挽回。
——所以,我和長明從始至終就是個錯誤嗎?
邵狀甯搖了搖頭,“不可能”
他一遍遍說給自己聽。
子逸身死,平王奪權,北疆失陷,樁樁件件向他刺來,都不找一切的緣由——他越是糾結,真相确越是鋒利,越劃得他雙眼鮮血,什麼也看不見——他越是堅韌,卻越是脆弱地不可一擊。
從邵府到甯王府的路,他千遍萬遍走過,跑過,可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走錯過。
他一時不知道,錯處到底是什麼,在哪一個路口他卻就走錯。
此時的甯王府安靜得可怕,四月閣的燈還亮着,卻讓邵狀甯的心更加生疼。
他回到自己和長明的寝房,輕輕合上了門。
——他想到陸府的傾覆,尚且對斷長明影響如此之深,那父親的叛國通敵,是否隻會更加可怕?
他不需要答案,他知道後果一定會比他所想的更加殘酷。
他打開自己裝着物件的箱子,是斷長明每一次給他寫的詩集,壓在最下面的就是他視若珍寶的那一紙婚書。
他想到斷晚秋那日早上抱着他,就那麼靜靜地聽他念那一紙婚書。
而此刻的他——他一句一句地念,一遍一遍地念,卻怎得也念不清,卻越念越模糊——他才發現自己哭了,哭得他看不清婚書上的字,可那些話語分明已經烙印在他心上,
“斷刀驚世,提劍平世……”
“邵小将軍,翛然肆意……不可一世”
“長明……長明愚鈍,心悅不知……”
“一紙婚書,至此方休”
“長明……長明不才,求取逢安”
“願為良配……攜手白頭……”
他每次說道長明時便哭得更是狠,就像他再說多少次,也還是會失去一般。
“可是長明……我……”邵狀甯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如果自己就是斷晚秋身邊最為危險的利刃,是随時可以讓他傾覆的那個人,那他又有什麼資格,繼續在他身邊待下去。
一切現在或許還沒有覆水難收,可是傾覆往往發生頃刻之間,他也許不能讓父親驟然悔改,但他卻可以選擇離開那個會受到的牽連的人。
當初悲痛,他也想過陸風起對蘇無聲怎會這般心狠,可是現在他懂了,他全懂了——如果陸風起不選擇自盡,蘇無聲便是死也不會讓他流放湘南,如此一來,蘇無聲便毀了。
而他如今,萬般不舍,也隻是空話,到頭來,自己所能選的還是隻有陸風起的那條路。
他平平聲息,抹去眼淚,對着鏡子,看看眼睛有些紅腫,索性取了涼水來洗,紅腫消下去了,他盡力在心中盤算着要說的話。
他多希望斷晚秋可以回來的晚些,甚至不要回來。
燭火搖曳,邵狀甯手中一松,東西随着斷晚秋一句“逢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