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是想調整自身位置,給坐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他補一槍,不過全被方以則以密集的槍線控在一個觸及不到他的小區域内。
季時澤聽着耳機裡那人不停發的電報,皺起了眉。若不是看方以則帶着耳機,他都要以為方以則真的沒聽到這些話。
季時澤頭搭在手肘上,默默看着面容平靜的方以則,目光不自覺沉了下來。
三年過去,他的小家夥仿佛一夜長成了大人,将周身的棱角全部縮了回去,變得隐忍溫和起來,隻是代價卻是剝皮去骨,遍體鱗傷。
季時澤凝望着方以則,似乎想從那堵密不透風的牆裡找出一絲不大的縫隙。他想從那往裡望去,看看方以則的内心,再好好地守着它。
“赢了。”
方以則将鍵盤往裡一推,看着屏幕中央勝利的“四星菱形”标識,望向季時澤平靜說道。
季時澤似乎還沉在回憶裡,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笑着回道:“那我可得好好感謝則寶帶飛!”
“一起努力的結果。”
方以則沒做過多反應,客套回了一句,打算起身。
季時澤卻是按住了方以則,道:“等下,給你看個好東西。”
方以則茫然,愣愣地盯着季時澤的電腦屏幕,才發現季時澤還沒退出剛才那局遊戲。
zc遊戲對局在決出最終勝者後,并不會強制玩家退出該局遊戲,打完遊戲想雲看風景的不再少數。
但方以則瞅着眼前寒風呼嘯的平原,心裡閃過無數個問号。
或許是他審美水平低下,他實在沒想通季時澤在一片雪白過後還是一片雪白的平原裡轉悠的目的。
“原來最後爬到這兒了。”季時澤用手撐着下颚,操縱角色握着燃/燒/瓶,看着面前已經死得透透的屍體,随後轉向方以則,示意道:“扔吧。”
? ? ?
“不是說剩下的話要燒給他們嗎?”季時澤将手離開鼠标,寵溺道:“來吧,快點兒。”
方以則睜圓了眼,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當時氣頭上的一句話被人完完整整地記了下來。
但其實當時說完之後,他的氣也就消了。現在的他屬實沒什麼想繼續宣洩的情緒。
“不用...”
方以則剛想開口回絕,卻是對上季時澤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
“扔吧。”季時澤道。
強硬的,不容反駁。
方以則沒來由的升起了一股強烈的逆反情緒,喊道:“我都說了我不想扔!”
話一出口,直播間彈幕頓時吓得一片寂靜。
方以則意識到自己失态,趕忙往回找補,語氣也軟了下來,“直播呢,代打不合适。”
[哈哈哈,季隊太想幫則寶報仇了,不過終究沒跨過“代打”的鴻溝。]
[則寶人間清醒,這要是一鍵按下去,怕是兩個都得被官方罰錢。]
“也行,”季時澤搖搖頭,将燃/燒/瓶握在手裡蓄力,笑道:“你不扔那我幫你扔。”
燃/燒/瓶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滾燙的汽油瞬間點燃了白雪,水汽不斷朝上湧起。屍體則被圈在火焰中心,衣物從外向内一點一點得燒成灰燼,混着向上的水汽,在空中形成一片烏雲。
季時澤冷眼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字一句頓道:“菜雞沒資格來評價你爹,碎嘴子有這閑工夫,不如回去好好磨磨自己的技術,一邊偷窺别人直播間一邊裝逼打遊戲,你們也真是辛苦。”
話一出,頓時響起一聲驚雷。
[季神這什麼意思?是說那倆開挂?]
[偷窺--熟稱人形全手動擋外挂。]
[艹,老子打遊戲最恨的就是窺子,第一人稱的遊戲非得作弊開上帝視角打。]
彈幕鬧鬧轟轟的一片,混在其中攪混水的也多了起來。
[季隊親眼所見的?造謠可是犯法的。]
[引導輿論網暴素人,依法是會被判刑的。]
[仗着自己名氣大,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方以則也是皺着眉,他知道季時澤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是看出了什麼才會這樣說,但--
方以則看着越來越激烈的彈幕,搖了搖頭。
--這樣硬剛又是一波大節奏啊。
[哈哈哈,上熱搜了“free空口鑒挂,引導輿論網暴素人”,恭喜季神喜提今晚第5個熱搜,這是你口嗨的福報。]
[黑子串子能不能滾啊,别來沾邊。]
[别素人了,素人都覺得晦氣。季隊對面的那兩人是個新人主播,前幾天因為低俗言論調戲同隊的一個妹子,被平台封了幾天,直播熱度降了不少。現在剛出來就碰上季隊和則寶,話題度拉滿,可不得使勁薅羊毛。]
方以則拿出手機從上往下翻着,熱搜第一便是直播間聊得火熱的話題,連帶着将之前極具狗血性的“三冠王攜天才少年回國,原配手撕渣男小三?”的苦情大戲也給頂了下去。
方以則微微掃過一眼其他的熱搜,而後徑直點開高居榜首的詞條。
詞條裡,讨論量最高的是一段視頻,兩個看着20出頭的青年頭頂殺馬特造型,正在直播裡哭訴他們如何被網暴的一生。
“三冠王,說得好聽,最後還不是因為和我們這種素人玩家打得難舍難分就氣急,開始造謠我們作弊開挂,怎麼也不想想是自己隊友太菜。”
說着,其中一個人竟是哭得梨花帶雨,翹着蘭花指抹了抹眼角那一微米的眼淚。
這一動作,再度激起了一群人的博愛憐憫之心。
“靠。”辛羽皺着眉,“這麼會演,怎麼不去拿個奧斯卡回來。”
因這個視頻,越來越多不明所以的路人湧進了那兩人的直播間,聽着這話群情激憤,在網絡上大肆審判這一空口鑒挂的行為。
熱搜的實時評論在呈幾何倍數迅速增長,大有一年前fcg在世界賽決賽門前戰敗,衆人一緻對外,将方以則祖上三代刨了個底朝天,痛罵賣國狗的架勢。
“是視角,去看看他們第一人稱的視角就知道。”
方以則關了手機,坐在座位上對直播間衆人解釋道:“他們在直播,有錄像有回放也有ob,随便找一個來看就能知道。如果視野裡沒人還能多次開槍瞄準,那作弊就闆上釘釘。”
“季隊應該也是察覺到了視角問題,所以才會這樣說。”方以則起身湊近攝像頭,細膩的皮膚看不出一點褶皺。
他笑了笑,溫和道:“時間差不多了,就先下播了,各位晚安。”
“那我也下播了,晚安。”淩辰溪雙腳一蹬地,将轉椅推出到三米外。
辛羽見狀,也手急腳忙地跑回自己座位上,踉踉跄跄地關了直播。
方以則見季時澤久久沒有動靜,彎腰在季時澤的電腦屏幕前給衆人說了句“抱歉”,随後迅速關了季時澤的直播間。
訓練室此時一片寂靜,因着剛才的意外插曲,氣氛有一些古怪。
辛羽拍了拍自己的前胸,給自己順了順氣,他剛才被自家隊長吓得後背一身汗。
在方以則點開熱搜視頻,聲音從手機傳出來的一瞬,季時澤想刀人的眼神便瞬間在攝像頭前展露無餘。
“你真想把事情鬧大,然後大家臉上都好看嗎?”
方以則此時褪去了那副溫和的外表,強硬地對上季時澤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