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做飯?”宋瑞震驚地重複。
她不會做飯這事暫且不論,這裡雖然是陽台,但也是在廁所門外啊,就和在大型商場裡的公共廁所類似,人家公共廁所出來是洗手台,她出來是竈台?
房東大叔極其冷漠地“嗯”了一聲,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很不好惹的中年男人,他接着說:“或者你可以到樓下的鐵棚裡做飯,不過很多人會在下面做飯,你得排隊。”
宋瑞終于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在外面做飯了。她剛開始看見那個亂七八糟的鐵棚,第一反應就是不衛生,但比起在廁所門口做飯,那已經算很衛生了。她忽然悲傷起來,生活的艱難要将人壓垮的時候,誰還管衛生不衛生呢,多的是擠破腦袋求生存的人。
在沒有失去父母之前,她以為世界就是充滿美好的,所有人都應該是天使。每天穿着西裝一絲不苟的司機會微笑地給她遞熱牛奶;下車之前溫柔耐心給她開車門等待她下車的門童;一進家門就屈身給她遞拖鞋,輕聲細語問她上學累不累的保姆阿姨;總是圍着她轉悠精緻漂亮的同學們……而現在,這個破舊的城中村,打破了她對這個世界的刻闆印象,世界不僅僅有天使,還有窮人,她現在就是窮人,她的身邊不會再有天使了,這何嘗不是另一種見世面,每走一步都有令她瞠目結舌的人與事。
宋瑞發着呆,表情像一隻悲傷蛙。房東大叔在一旁說:“怎麼樣,你一個人住沒問題的了,月租就500塊,再交30塊管理費,有事可以找我。提醒你一句啊,這床不能弄壞,弄壞你得賠300,還有衛生自己搞定,反正你們女的都會很會搞衛生。”
宋瑞收起愁思,道:“我再考慮考慮。”
她獨自走出了小巷子,去見另一個房東。
這是個房東阿姨,看上去也是四五十歲的樣子,打扮樸素,紮着低馬尾,身材清瘦。
房東阿姨給宋瑞的印象比房東大叔好,剛一見面就親切地跟她握手打招呼,嘴巴說個沒停,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語氣,真的非常有親和力,像曾經那些細微體貼照顧她的人,導緻宋瑞這種沒什麼社會經驗的大小姐還沒看房就想租她的房。
房東阿姨也是帶她走進了一條巷子裡,這條巷子比上次那條更加逼仄,樓與樓之間的縫隙僅能讓一輛摩托車開過,宋瑞覺得她要是哪天想不開從這兒的樓上跳下來,身體會被卡在半空中,完全死不了。走到巷子深處,跟上次那條巷子不同,上次那條巷子走到裡面是眼前一亮,而這條巷子是眼前一黑,巷子的兩邊有店鋪,都開着燈,要不是手機顯示下午兩點半,宋瑞還以為是天黑了。
房東阿姨帶她看的也是一個四五百的單間,同樣很小,不過她覺得這個房東更和善,租她的房子有什麼事找她應該會更好溝通。
宋瑞看完房子從裡面出來,站在走廊上,房東阿姨還在笑容滿面地說着:“你一個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出來租房子一定要注意安全,在家可要把房門反鎖好,不過不能在門上裝插銷啊,裝了的話你是要賠錢給我的哈。”
宋瑞似懂非懂地聽着,什麼插銷,她不說她都不知道有這東西。
宋瑞還有最後一個房東要見,不過她已經打算就租這個阿姨的房了,因為她在租房軟件上看過圖片,三個房子其實都是差不多的大小和價格,不如租服務态度好的。
就在她暗下決定的那一刻,她的對門走出來一個全身上下隻穿了一條紅色内褲的男人,嘴裡叼着一根煙,拿着一個水盆旁若無人地走過。
宋瑞人傻了。
房東阿姨似乎見怪不怪,僅僅快速瞥了那男人一眼,依然笑着和宋瑞說話:“小姑娘,你要是滿意我們現在就簽合同……”
“我再考慮考慮!”宋瑞帶着驚恐的小表情溜走了。
看的最後一個房子不如前面兩個,那個單間連陽台都沒有,宋瑞最終還是決定租第一個,她其實很想租房東阿姨的房的,但是她感覺對門住了一個變态,很有安全隐患。她淺淺歎了口氣,返回去找第一個房東大叔。
宋瑞拖着疲憊的腳步停在自建房的不遠處,房東大叔正好站在樓下,身邊還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說:“你這房子的鑒定結果出來了,屬于C級危房,不能再住人了,你也不能再把房子租給别人。”
房東大叔說:“怎麼不能住了,我都住了十年了,一點事都沒有,到你們這就成危房,你們不讓我把房子租出去,可以啊,那我能得到什麼補償嗎?”
然後他們就辯論了起來。
宋瑞麻木地離開,她就覺得那房子不對勁,原來是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