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沒聲,顧柒航就知道她沒信這話。胡亂抹掉了臉上的淚,他扯了個笑說道:“你不會把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件事說出去的,也不會利用這件事去達到某種利益置換。”
“因為陳就裡,你跟上夜最大的區别,就是你有底線,你有心,有感情。而其他的,為了權利什麼都能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也不例外。”
“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麼好?”陳就裡擡手打了下排在前頭的酒瓶,一排瓶子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隻留下了滿地碎片。“說不定我明天就把你給賣了。”
顧柒航沒想着去說服改變她的想法,畢竟人總是固執己見的。不過,可能是有點上頭了,于是人的好奇心在酒精的刺激下被誘發,他不禁問:“你有喜歡過誰嗎?”
女孩愣了下,很快又下意識垂下眼簾,不鹹不淡說:“沒想過這問題,總歸我是要聯姻的,愛情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麼用處,不是嗎?”
“那你喜歡張景軒嗎?跟喜歡的人捆綁在一起總是很幸福的……”顧柒航注視着吊燈,難得露出明顯的情緒,帶着些溫柔和悲傷。
“不喜歡,但是不讨厭,這就夠了。”陳就裡有些無奈:“我怎麼不知道你喝酒後人會像個小孩一樣說個不停?讓别人知道你太多的私人情緒可是很危險的事情。”
他笑出聲:“這不挺好的?畢竟長大後就沒什麼時候能像小孩了,而且我就在你面前說說,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不過……”顧柒航話鋒一轉:
“如果有天你碰上了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剛好那個人也很喜歡你呢?你會為了他/她斬斷你和張景軒之間聯姻嗎?張家不管怎麼說,哪怕在未來的五十年裡應該”都會對陳家有幫助,而且是很大的幫助。
空氣一片靜默,隻有顧柒航灌酒的聲響,久到他都快睡着了,才聽到陳就裡開口:“如果那時陳家已經在上夜站穩了腳跟,我會的。”
青年勾起了嘴角,半夢半醒:“你比我勇敢啊。”
“我哪有你勇敢……”少女啞然失笑,眼底一片孤寂。
一門之隔,張景軒抓着酒杯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又回到了虛與委蛇的名利場。
鳳雨桐挽着于奉走到他面前跟他敬了杯酒,問:“你有找到陳小姐在哪裡嗎?”
“找到了,不過她現在身體有點不舒服,暫時無法見客,讓我替她給你們說聲抱歉。”張景軒還是一副溫潤公子的做派。
漂亮的女人将精美的請柬放到他手裡,可惜說道:“我和于奉還有點事,晚點就得先走了。這份請柬幫我轉交給她吧,本來想親手交給她來着。順便幫我轉告一下就裡,我和于奉會在山城停留一周,我超期待和她的見面。”
“我會好好轉告她的,相信她知道了會很高興與你們見面。”張景軒笑着說。
女人回了個笑,挽着身旁一直沉默着的男人離開了。
房間門被輕輕阖上,陳就裡從裡面走出。在回到展廳前呼出一口氣,垂下了眼眸。喜歡,嗎?這樣的情感對她來說實在太奢侈了,以至于她從沒想過,“喜歡,是什麼樣的?”
“怎麼我們陳大小姐突然提到喜歡了?難道真有心上人了?”張景軒淺笑着問,陳就裡沒說話,他也不在意,自顧自把剛剛鳳雨桐他們的事跟她說了聲。
隻有藏在衣袖裡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劃過肌膚在掌心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張景軒忽然很慶幸因為想到了她的畫展在夏天開了空調會比較冷所以穿了件長袖過來,才能在此刻毫無破綻地維持住表面的平靜,若無其事地問她晚點畫展結束有什麼安排。
至于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他不想探究,也無力探究。
“給你慶生。”陳就裡笑了笑:“畢竟除了我也沒人知道今天才是你真正的18歲生日,不是嗎?”
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張景軒狀似無奈般說道:“是的呢,我的未婚妻大人。”
兩人并排走出展廳。
“怎麼感覺你最近很喜歡把未婚妻挂在嘴邊?”
“有嗎?我怎麼沒發現。”
“很明顯。”
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張景軒笑着問:“準備去哪裡給我慶生?”
“去了總會知道的。”
這一晚,月光籠罩了兩個身影。在看不到的背後,兩道影子交織在一起,不分你我,緊緊纏繞。月色的光暈像少年人震動的心跳,時大時小,撲通、撲通。
當旭日東升,躺在床上的男生利落地起床收拾出門。當門開合的時候,新添的風鈴彰顯着它的存在感,享受着窗外暖洋洋的陽光,反射出彩色的光芒。
“倒是任性了一回。”聽不出情緒的話音漸漸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