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亶上前向他道禮:“洛明府,你要的人手沙吒将軍讓我送來了。”
“好。”洛北謝過他,望了一眼一衆士兵:“這……人是不是多了些?”他隻問沙吒忠義借了一千人,這烏壓壓地望過去,有三四千人之數,這樣幹活倒是快了,就是他鳴沙府庫的糧食不知道夠不夠發。
“沙吒将軍知道鳴沙府庫艱難。”哥舒亶見他面露難色,不由得笑着道:“特意要我轉告明府,這些人的飲食供給都從他那裡走,饷銀也照發,絕不讓洛明府為難。”
洛北拱手謝過他,帶着一衆士兵們下地幹活去了。
修築水渠的第一步是用塊石鑲砌,修築與河平行的傍河長堤,堤長數百米,是為了迎水入渠。鳴沙河水流極大,便要把壩頂修的稍高于渠道所需水位,使河水少時有足夠水量入渠,河水多時也可溢出,防止水溢壞渠。
第二步是在下渠段臨河一面的渠堤上設置退水閘數處,水小則關閘,水大則開閘,使得水量為人所控制,灌溉之水得以滿足,多餘之水洩入河中,這樣渠中的水量便可為人調節,不讓太多的水淹了田地。
第三步便是在退水閘以下的渠道上修建進水閘(俗稱“正閘”)一座,各支渠口都設有木閘,從幹渠分水,鬥渠口亦設閘從支渠分水。
等這渠道修好了,各地便可以在各處渠上設置木槽,修建排水溝,将鳴沙河水,引入田地,再将多餘的河水排出去。
有了這三千人幫忙,堆砌堤壩的第一步走得比洛北想象的更快,中午時分,一道堤壩已經粗粗地修整了出來。
許平帶着衙役們到工地來送飯,正看到洛北挽着袖子在地中搬磚石:“洛明府,這樣的粗活你怎麼也上手了?”
“反正衙門裡沒有事,我能幫上些忙也是好事。”洛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往許平那裡看了一眼:“我說的那羊肉湯,可幫我準備了?”
“知道了。明府,自古出徭役隻有自帶幹糧,哪有您這樣給肉吃的?”許平揭開送來的大甕,一股極動人的羊肉伴着蕪菜的香氣便飛了出來,“好香,吳主簿也是大方的主兒,這怕是還滴了香油吧。”
洛北笑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何況你我。”他轉頭向一衆士兵,提高了聲音:“哥舒将軍!兄弟們!歇一歇吧,磨刀不誤砍柴工,吃了中飯,休息片刻,再來幹活!!”
已有那忍不住的士兵沖了過來,聞到羊肉香氣,差點把口水掉進甕裡。許平和一衆衙役一碗碗地替他們分了,又将小米麥飯,炒雜菜端給他們。
士兵們倒是第一次在修工事的時候吃到如此可口的飯菜,一個個狼吞虎咽,生怕被人多吃了一口,又不免贊歎起洛北的大方闊綽來。
哥舒亶也分了碗羊肉湯,當成水一般大口大口地灌下:“喲,碗裡還有羊肉塊啊,洛明府,你這可是下了血本。”他湊近洛北,玩笑道:“你怕不是準備拼出些成績來,早日離開這邊疆塞外之地?”
洛北啞然失笑,他将兩手一撐,坐在地上,示意哥舒亶一道坐下,看着遠方河水東流,白雲悠遠:“實話說,我覺得長安城的日子遠不如在鳴沙有滋有味。那個地方目之所及,高低錯落的,都是各府和皇親的宅邸,哪有這遼闊景色可賞。”
哥舒亶也學着他的樣子坐下來:“可我總覺得你現在做事有些急。剛剛定了流民,怎麼又興修起水利來?”
洛北不料他觀察細緻至此:“哥舒将軍,你是擔心突厥入侵,會将我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哥舒亶被洛北言中心事,也不見怪——這也不是洛北第一次猜中他在想什麼:“是。”
“這也是我為什麼着急。”洛北歎了口氣,“今年默啜是不會南侵的,他忙于國内事宜,無暇他顧。但他已經習慣了劫掠的生活,若無足夠強力的兵力威懾,他遲早還會南侵。
突厥人今年不來,明年不來,後年必來!”
他說到最後,語氣斬釘截鐵,铿锵有力。哥舒亶為他氣勢所懾,怔怔地望着他。
“我想在今年多做些事情,才能防備着日後的戰争。”洛北道,“所以我才着急……留給我的時間,沒有那麼多。”
哥舒亶神情一動,似乎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問道:“洛明府……你是怎麼知道突厥國内的情形的?”
洛北英俊的面容上又出現了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曾在兵部任職,有些機密消息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哥舒亶覺得好像漏了什麼,又沒有辦法再開口,隻得起身去打飯來吃。洛北就望着遠方天際,思考着未來的戰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