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周監察禦史兼西域安撫使解琬。此來貴部,是為了突厥大軍來犯一事。”
解琬的突厥語并不純熟,他開口說了幾句。那首領已經苦笑一聲,大步走到一處矮櫃邊,拿出一沓信件,遞到解琬跟前,用不太純熟的漢話說:“解禦史,您看吧。”
解琬不明所以,一眼掃過去,隻看到上面滿篇突厥文字:“這是什麼?”
“這幾年來,默啜不知得了誰的建議,時常寫信給周圍歸附大周的各族首領。”突厥首領繼續以生疏的漢話說,“言辭懇切,很讓人心動。但我不想回去。”
解琬一時怔住,不知他這時提起這句話什麼意思。
“默啜要我和我的部族和他一起去打仗。”突厥首領深深地歎了口氣:“可是多年征戰,我的部族多剩下些老弱,實在打不了仗了。”
解琬一愣,正要解釋什麼。突然身邊一道冷冷聲音響起,說的卻是突厥話:
“契苾承,我不要你和你的部族同阿史那的子弟打仗。”
在場突厥人本沒有人注意洛北這個衣着樸素的漢人少年,此刻聽他開口,聲音如玉泠泠,突厥話順暢,不帶一點漢人口音,更是直接叫出了首領名字,都有些驚訝。
那契苾承先是一怔,再起身時,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他改用突厥話追問:“你是什麼人?”
洛北不動如山,朗聲與他對答:“我是同你一道出城去演這出戲的人。”
契苾承一時不解其意,洛北便用突厥話又解釋了一遍自己的計劃。他語意純熟,一番話畢,也不逼契苾承表态,隻坐在一邊,拿起了那疊信慢慢地翻。
不得不說,以另外一種身份讀自己幾年前寫的信,真是怎麼讀怎麼别扭。
契苾承凝神沉思,下面已有個坐不住的漢子,高聲用突厥語喊:“首領,我願意陪他一道!”
他把外袍一撩,跪在地上:“他這法子雖然冒險,但是目前最可行的法子。隻要把咱們族裡的老弱保全,我這條命丢在外面不算什麼。”
他這樣一跪,帶得周圍也有幾個人跪下來:“首領,我也一起!”
“首領,我也願意!”
洛北聞言,把那疊信件輕輕一放,隻把目光看向契苾承的眼睛。那意思很簡單:五千人的軍隊踏來,一旦城破,他這支部族也逃不過。到那個時候,懷柔還是殺雞儆猴,全在默啜可汗一念之間。
契苾承知道他沒路可選,隻得咬了咬牙:“那我要把部族其他人撤入山中。”
“這個自然。”解琬趕忙答應下來,“我的衛隊會在要道設下伏擊,全力防守。”
契苾承哈哈一笑:“那我便率領部族男兒同你一道!我們何時出發?”
洛北沒有立刻答他,隻垂眸一笑,燭火打在他英俊面容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陰影,他轉用突厥語道:“不急,首領。我還想問問你部族中有沒有一樣東西。”
“什麼?”
“突厥軍旗。”
契苾承的部族已歸附中原數十年,衆人在家中一陣翻找,也不過找出來幾面軍旗,有做了布簾,有做了鋪蓋,幾面殘破不已的旗幟中,隻有一面完整嶄新。
洛北看了一眼,問道:“這是誰家的東西?”
契苾承意識到一點不對,忙吩咐道:“你去把思義叫來。”
當下便有人叫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突厥漢子,闊肩膀,一張長臉上睡眼惺忪,想是剛剛睡醒,見大帳裡人聚得齊,問道:“怎麼了?”
“契苾思義,你私通默啜,可認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