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轱辘轱辘的轉,偶有馬鞭抽打空氣的清脆,太宰看向窗外。
沒有月亮的夜晚,失業的流浪漢渾身髒污的躺在石闆,咳嗽聲斷斷續續,氣溫越來越低,他卻隻有撿些别人不要的落葉禦寒,或許他捱不夠今天晚上,也有可能明天就是他的死期,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
天上裂縫中的紅色眼睛微微阖眼,像是在休息又像是無視。
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他們都是時代車轍下擋車的蝼蟻。
太宰拉上簾子,不遠處,金碧輝煌的莊園飄出醉人的酒香。
馬夫替他們拉開出門,恭恭敬敬的個紳士小姐們讓開路,太宰随手扔出一枚銀币,“舞會結束來這裡接我們。”
“好的先生。”馬夫鞠躬。
“走吧。”
他把馬燈放在馬車上,前面的路有仆人引路,不需要燈光照明。
“烏丸先生。”訓練有素的仆人将他們帶入舞會大廳。
黑澤牢記太宰的吩咐,非必要不說話,一定要說話能驕傲就不謙卑,他年紀小他有特權。
“小姐,請将外套給我。”
淺色的外套被脫下,露出下面華美的衣裙,黑澤陣拿着自己的扇子把外套遞給他。
德安挽着他的手臂,兩人并肩而行。
太宰帶着他們與其他紳士交談,問起身後的兩個小朋友他淺笑,“是我的弟弟妹妹。”
後面兩人則配合的微微點頭,古老優雅的氣韻撲面而來。
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人嚴格遵循繁複的禮儀,以墨守成規,尖酸刻薄著名,詢問可以,質疑會被認為是失禮的表現。
該認識的人都認識了,太宰看了看四周滿眼的蕾絲公主袖,女孩頭上花花綠綠的鳥毛,笑着開玩笑說:“下次我給你準備更漂亮的裙子。”
“是花枝招展吧!”德安小聲辯駁。
黑澤陣眨眨眼,他真的嚴格執行太宰治的命令,偶爾有人邀舞也都被拒絕,看上去冷淡孤僻。
這個時代冷淡孤僻可不是貶義詞,而是高貴的代表詞,完美貼合太宰給他準備的人設,已經有很多未婚男士蠢蠢欲動。
太宰貼近低聲問:“你給莎朗帶蛋糕了嗎?”
黑澤陣悄悄指了指裙擺,告訴他蛋糕放在他那裡。之前借助寬大的裙擺,德安拿了不少甜點蛋糕。
“回去分我一點。”漂亮青年毫不客氣的摻一腳。
“好。”男孩小聲回答。
一場舞會意外的折磨人。
他們沒想到舞會并不是跳完舞就能回家,他們不得不留下來吃晚宴和社交。
晚宴期間,光是晚餐就吃了十個來回,其中還不包括甜品,他們不得不小聲聊天,因為他們要是不聊天别人就會和他們聊天,把黑澤陣搞得無比痛苦,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太宰治的108個優點。
甜品吃完這個夜晚還沒結束,女士們要返回客廳裡繼續聊天喝茶,男伴可以去解解煙瘾,結伴聊天。
黑澤陣被迫和同伴分開,整張臉都是黑的,他第一次體會到做淑女的不便,開始後悔答應太宰的提議。
客廳裡的淑女的三五成群結伴聊天,總有人邀請他想要結交這份人脈,他都一一拒絕,主要是怕露餡,獨自一人喝茶回憶今天晚上的經曆,确保太宰要他辦的事都講記清楚才稍稍放松。
殊不知,獨自一人的他正是女孩們的談資。
“聽說她哥哥已經是烏丸家族的家主了,很有勢力金錢。”
“怪不得這麼傲氣。”
“你羨慕了?要我說啊,這裡面的水可深了,你們都見過烏丸先生吧!”
衆女孩點點頭,那人繼續說道:“他們兄妹長得可不像,她的傲氣能維持幾時可不清楚。”
“長相雖然不錯,可這樣驕傲自大的女人可不會有紳士迎娶。”
“而且聽說烏丸先生是私生子,長得和烏丸家族一點都不像卻能拿到家主位置,我……”那人聲音戛然而止,衆人齊刷刷看向一處。
銀發“女孩”冷冷的看着她們,被蕾絲鮮花遮擋的鋒利眼神在衆人面前展露無疑,說話的人像被刀劍刺傷,氣弱一瞬,匆匆岔開話題。
其他人笑着應和
黑澤陣不想挑事,可他的五感敏銳至極,女孩們七嘴八舌的猜測一個接一個蹦出來,全被他聽個正着,他的閑話黑澤不在意,他經曆過更沉重悲傷的事情,幾句風言風語打在身上就是毛毛雨,但她們還提起太宰,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太宰治救了他們,不管從任何角度來說太宰都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他們都是這個時代的隐形人,存在與否對所有人都不重要,但是有一個人救了他們,從那一刻開始,他們的命就不單單屬于他們自己了。
男孩歎了口氣,隻覺得這個夜晚格外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