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冷玉怔了一下,轉而像是被看穿似的,有些惱怒:
“和你有什麼關系?”
上鈎了。
何悠看了她一眼,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已然有了些許把握。
話音剛落,那個沒有眼睛的同桌緩緩扭過頭,正對着楊冷玉,嘴角緩緩向上挑起:
“你在和誰說話?”
何悠哼笑了一聲 ,垂下手後退了一小步。
楊冷玉低着頭,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究竟是不想說,還是不敢說。
可惜,沒有得到回答的同桌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和上一次對待何悠一樣,她執着地重複了自己的問題。
楊冷玉搖了搖頭,語氣有些僵硬:
“沒……”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縮了縮脖子,聲音變得越來越小:
“我自言自語,不要問我,不要問……”
同桌轉過頭,再無後話。
她并沒有像上次對待何悠那樣撲到楊冷玉身上,也自然沒有那句詭異的“活人的味道”。
所以,楊冷玉也許,真的難得說了句實話。
她也不是活人。
何悠心裡這麼想着,雖然面上的表情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她的手已經不動聲色地碰了碰挎包。
生死簿上的名字,她沒寫錯。
一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楊冷玉一臉驚懼地回頭看了好幾眼,确認沒有異常發生後,才對何悠低聲道:
“放學以後,我帶你去。”
道具沒有回收,那麼自然也不會再出現第二份道具。
沒了拼圖作為護身符,走出教室無異于送死。
何悠并不否認她這個提議。
不過,既然楊冷玉在好好上課,她又怎麼能閑着呢?
沒有座位的“透明人”,更應該好好發揮一下這個幾乎近似于bug的作用。
那就……
把這個教室搜個底朝天好了。
何悠自認為找東西的能力是一絕,就像是女娲造人的時候随機點滿的天賦一樣,有人的天賦是強健的體魄,有人的天賦是靈活的四肢,而她的天賦——
是莫名其妙的感知力。
比如,何悠發現過藏在辦公室發财樹花盆裡的紙币,發現過掉在沙發夾縫裡的藍牙耳機,還有……
何悠翻找東西的手一頓,她想起來了。
她和田黎在現實裡,還是說過那麼一兩句話的——
因為是出于“工作原因”認識的,二人第一次正式見面的地點,就是在那個何悠每次進去前,都恨不得立刻上吊的會議室。
倒也不是專門有多麼讨厭開會,而是上班的每一秒,對何悠來說都是煎熬。
所以,在下班的那一刻,何悠剛準備溜之大吉的時候,又一次被人叫住了:
“小何,剛剛來談方案的姐姐在會議室裡丢了支電容筆,你再去找一下。”
這輩子最不想被人叫名字的時候,就是被點名,要求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加班的那一瞬間。
最後,何悠在桌子底下的縫隙裡,找到了吸附在側面的電容筆。
就不能再買一支嗎?
老闆如果差這點錢,幹脆倒閉回家種地算了。
何悠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滿腔怨氣地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笑容甜甜的田黎轉過身,朝何悠不好意思地說道:
“耽誤姐姐時間了,真的特别抱歉。”
其實,按照何悠本來的性子,她一點也不吃“打一巴掌再給一甜棗”的永動pua。
但是看着面前人的笑,她忽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姐姐再見。”
見何悠面無表情,田黎隻以為她生氣了,連忙把手裡準備好的小飲料塞給她,拿了東西就走。
……
何悠從一本破舊的書裡抽出了一張被折疊過的照片,忽然毫無理由地笑了笑。
其實,她當時一點也沒有生氣。
她隻是在想……
小姑娘眼睛好看,笑起來也好看。
好可愛啊——
思緒拉回了當下,何悠展開那張舊照片,發現那應該是一張三個人的合照。
田黎,楊冷玉,和一個何悠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
那個人的面部是模糊的,不知道是設備原因,還是……
就在何悠放下照片的那一刻,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照片上定格着的人,似乎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
這張照片的背後,寫着歪歪扭扭的一句話——“對不起”。
即便看不出來是誰的手筆,但何悠卻隐隐約約品出了點字迹下藏着的,近乎崩潰的情感。
她很好奇田黎究竟和楊冷玉發生了什麼。
這本書的最後,夾着三張皺巴巴的紙。
看起來恩怨真的很大,都遷怒到無辜的紙張上了。
何悠攤開,臉上的神色卻慢慢沉了下來。
這是兩張道歉信和一張處分單。
道歉信的對象分别是田黎和楊冷玉,可是處分單的主人,卻是楊冷玉。
那張寫給田黎的道歉信,署名正是楊冷玉。
内容雖然說不上有多誠懇,但至少是真心的。
可是……
什麼是“無心的欺負”?
何悠一目十行地快速掃完道歉信的内容,臉色越發沉了下來。
冷漠,忽視,謠言……樁樁件件,楊冷玉對田黎所做的,與别人曾經所施加給她的痛苦,堪稱有過之而無不及。
和稀泥的道歉,不痛不癢的處罰。
何悠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即使田黎作為boss,剛剛才殺了她一次。
這也不影響何悠此刻對田黎産生了憐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