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重複着,“我不知道。”
闵嘉胥安慰他後信号斷了,他一個人站在夜幕下,第一次覺得無力。
起初學醫就是想給親人愛人朋友看病,可不僅親人走了,現在連小狗的病都無能為力。
***
志願服務五月結束,導師給學生放了幾天假。
喻熙沒等其他人,自己預約了早上六點到機場的車,像是和時間賽跑一樣回了家。
這段時間闵嘉胥拿了創業金,一邊和學弟給工作室選址,一邊把教授接出來自己照顧。
教授病了後體重下得很快,剛開始還算有精力地找闵嘉胥玩球,後來病得厲害了,連吃飯都不太有力氣,也變得溫馴了不少,第一次和闵嘉胥和諧相處一室,再沒了力氣和他争風吃醋。
闵嘉胥看着他這幅樣子心裡難受得要命,又不敢給喻熙看出來,隻能自己悄悄躲在衛生間裡抹眼淚,哭完再出來又一幅嬉皮笑臉的樣子,想方設法逗喻熙開心。
那時候他的工作室剛起步,做出來了個不錯的小遊戲,正在拉贊助,沒有大房子,兩個人帶着一條狗住在小公寓裡,卻是一段難得溫馨的時光。
教授走的那天闵嘉胥在家休息,抱着筆記本電腦在沙發上坐着改程序,這兩天一直恹恹趴着的教授好像忽然來了精神,在屋子裡轉來轉去,而後走到他腿邊,用頭輕輕蹭了蹭闵嘉胥的腿。
“怎麼了?”
闵嘉胥删了個bug,順手摸了摸小狗頭:“想吃飯還是喝水?”
教授搖了搖尾巴,用鼻子頂了下闵嘉胥的手,繼而目光望向了門口。
闵嘉胥繼續猜:“想出去玩?”
教授轉過頭,用他特别熟悉的那種鄙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而後繼續盯着門口看。
闵嘉胥被狗鄙視得莫名其妙,又想了一會兒,恍然:“你問喻熙什麼時候回來?得晚上吧,他去圖書館了。”
教授似乎歎了口氣,又在他的腳邊趴了下來。
闵嘉胥跟着互聯網學了很多照顧生病小狗的知識,立刻警覺起來,伸手去摸教授,才發現教授好像在發抖,呼吸十分急促,像一個小小的風箱。
他臉色大變,立刻打電話喊了車來,帶着狗一路奔向寵物醫院,又給喻熙打了個電話,讓他快點回家。
教授一路都很安靜,唯獨那雙從來都濕漉漉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他,好像在說——
我要走了。
早在年初的時候醫生就幾乎已經給教授宣判了死刑,他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醫院給教授插上呼吸機,他卻不願老老實實地躺在病床上,非要支着上半身趴着,目光一直落在門口。
直到喻熙匆匆進來,他好像才放心地舒了口氣,慢慢地側過身倒了下去。
喻熙俯身,在醫院慘白的燈光下輕輕親了親小狗毛茸茸的額頭,就像很多年前的某個下午他從學校回家做的第一件事一樣。
“我在呢,”他的眼淚克制不住地從眼角滑落,一滴滴地落在小狗的爪子上,“沒事的。”
教授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支撐着起身,将他的眼淚舔掉,而後目光停在闵嘉胥身上。
闵嘉胥蹲在喻熙身邊,低聲道:“我......我肯定會保護好我哥的,你放心。”
教授似乎就是為了聽他說這句話。
小狗好像很滿意他的回答,也輕輕舔了他一下,而後閉上了眼,像是睡着了一樣。
而闵嘉胥知道,他是走了。
往後再也不會有一隻邊牧對他露出那種鄙視的眼神,也不會在喻熙問“哪隻小狗喜歡我”時汪汪叫着和自己争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