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比起爸媽來說,闵嘉胥也更熟悉喻熙的外公外婆。高中時他來喻熙家蹭飯,最喜歡蹭的就是喻熙外公包的餃子,皮薄餡大,去上大學後他還惦記着。
但是好像再也吃不到這個味道的餃子了。
這麼想着,他也眼圈一紅,緊緊扣住了愛人的手。
進ICU探視要穿隔離服。他手忙腳亂地給自己穿好,又去幫喻熙穿。
ICU裡的小老頭短短幾天就變得脆弱幹癟,枯枝似的躺在床上,隻剩“滴滴”響的儀器昭示着他微弱的生命體征。
喻熙沒哭,也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直到護士提示他們探望的時間到了。
“我以為我會習慣,”晚上吃飯的時候,喻熙輕聲說,“但是好像......好像沒法習慣。”
“一直活生生的人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裡,我覺得我沒法習慣,我......”
他的聲音變得哽咽,深呼吸了幾次才将淚憋了回去,眼眶紅紅的,飯也沒吃下幾口。
“哥,想哭就哭吧,”闵嘉胥說,“我在呢,沒事的。”
那天喻熙到底還是把所有眼淚都憋了回去,而也正是那天後,喻熙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直到教授走後,喻熙就幾乎不回家了。
......
闵嘉胥低吠了兩聲,伸手去抓喻熙的褲腳。喻熙回過神看向他,鏡片遮掩下的雙眸顯得有些哀傷。
他把爪子搭在喻熙的膝上,舔了下嘴巴,用頭蹭着喻熙的腿,試着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喻熙似乎沒有察覺狗的心思,隻低聲道:“是不是餓了?我給你開個罐頭。”
他說着站起身,胃卻忽然抽搐着痛了下。
本來想着回家就吃飯來着,但沒想到親媽的一通電話硬控了他一個多小時。
事實上每次和家裡的人通電話,對他來說都無異于一次内耗十分嚴重的拉鋸戰。
他知道父母有自己的立場,父母确實是想讓自己去更好的學校讀研,但他就是覺得這是不對的,以緻于成為了一直以來的心結,每次試着退一步覺得要不算了和好吧都這麼多年了時,他總會想起沒來得及和外公說的那些話。
哪怕學了這麼長時間的醫,他很多時候也會不斷地思考,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死别更嚴肅的事情嗎?
喻熙深吸了一口氣,給狗開了個德罐。
罐頭是上次那個貨拉拉司機送的,他家狗挑食,這麼好的罐頭都不吃,他覺得可惜,就問問喻熙要不要給狗試試。
哈士奇倒是不怎麼挑食,但比起罐頭好像更喜歡吃人類的食物。
喻熙把剩下的半個罐頭放好,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喝了,又找了點面包吃,胃疼緩解了一些,卻仍咄咄逼人地侵蝕着他的感官。
他端着那杯熱水搖搖晃晃地走到沙發旁,想躺一會兒。按照往常的經驗,睡一覺就不疼了。
喻熙閉上眼,聽見了狗爪子在地上跑過發出的“哒哒”聲。他原本以為是狗跑去吃罐頭了,卻沒想到身邊忽然湊過來一團溫熱的毛絨。
“别鬧。”
喻熙微微睜開眼,聲音疲憊:“吃飯去。”
哈士奇舔了下他的手,藍黑鴛鴦眼裡滿是擔憂。
他在喻熙面前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轉身跑到了樓上,再下樓時嘴裡叼着一個小盒子。
那是他們家的醫藥盒。
喻熙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藥在這裡?”
哈士奇把醫藥盒放在地上,搖着尾巴看向他,似乎在用目光暗示他快吃藥。
喻熙微微欠身,從藥盒裡找出胃藥吃了,狗又從旁邊拽過來一張毯子給他蓋上。
“好狗,”他親了下狗頭,聲音有些沙啞,“謝謝。”
哈士奇“汪”了一聲,搖搖尾巴,用頭蹭了蹭喻熙的頭,而後在沙發旁找了個位置趴下。
耳中呼吸的聲音逐漸趨于平穩,闵嘉胥這才微微仰起頭看向沙發上睡着的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做寵物的無奈。
如果他還是人,他可以時時刻刻督促喻熙先吃飯,可以在喻熙難受的時候變着花樣照顧他,更不會讓他一個人消化掉所有的壞情緒,而不是現在連拿個藥都費勁。
狗歎了口氣,輕輕把頭搭在喻熙的腿上。
笨蛋哥哥,他想。
沒有我照顧你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