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說完,喻熙才發現口鼻處确實多了些溫熱的觸感。
他蹙眉,拽了兩張紙巾擦了下,果然在紙巾上看見了血迹。
雖然他不像闵嘉胥那樣每天堅持鍛煉,但他畢竟是學醫的,除了胃疼以外再沒什麼其他的大毛病,身體出現這麼明顯的不适還是第一次。
陳生揚起眉,看了一眼空調遙控器:“你開的度數怎麼這麼低?怪不得一進來我還以為進冰窖了。一邊開空調一邊開窗,咱得講究環保啊喻老師。”
喻熙正用紙巾捂着鼻子,聞言悶悶地“啊”了一聲,不悅道:“我怕熱,不行啊?”
“當然不行,對身體一點都不好。”
陳生說着将外賣盒打開,掰了雙筷子遞給他:“就知道你沒吃飯。”
喻熙接過他遞過來的筷子,将紙巾拿開,發現差不多已經止血了,剛才的頭疼和窒息感也好了不少。
那來勢洶洶的不适感到底是為什麼?
喻熙喝了口湯,擰着眉盡力回憶自己身上的症狀,和記憶中的所有病症對了遍号,卻仍沒對上任何一個他知識範圍内的病症。
陳生看着他,半晌後道:“實在不行咱去醫務室看看?沒事的喻哥,這不丢人。”
喻熙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伸筷子把他碗裡的一個雞腿夾走了。
不适感正在漸漸消失,讓他有點恍惚,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陳生看他心不在焉,再次勸他:“沒事的喻哥,一會兒吃完飯咱就去醫務室看看。”
喻熙沒回答他的提議,半晌忽然“啊”了一聲:“我好像知道怎麼回事了。”
高二暑假喻熙長了顆智齒,痛得他牙龈都是腫的,連續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他日理萬機的媽在飛來飛去的學術座談會空檔回了次家,看了他的情況後大刀闊斧地宣布——
拔了吧,早拔晚拔都得拔。
喻熙沒拔過牙,對這件事唯一的印象隻剩被電視劇和電影渲染的極為恐怖的牙醫鑽頭,為此在家糾結了好幾天,都沒心情陪教授玩了。
闵嘉胥在家裡閑不住,下午翹了和其他人的約會來找喻熙,看見他沒精打采的樣子有些心疼,問他:“哥,你好像心情不好。”
喻熙不願意在他面前露怯顯得太軟弱,敷衍道:“沒什麼。”
闵嘉胥卻好像那種嗅覺格外靈敏的狗,不依不饒地追在他身後要他說到底在為什麼不高興,黏着喻熙一下午,對方終于松口了,告訴他自己要去拔智齒。
智齒闵嘉胥拔過,初中的時候被全家架過去拔的,在牙科醫院門口鬼哭狼嚎,嚎到路過的人都得停下看兩眼,生怕是什麼人販子在拐賣小孩。
闵嘉胥覺得自己當時确實特别慘,看着牙醫手裡的鑽就害怕,好不容易戰戰兢兢地拔完了牙,第二天嘴腫得可高,像裡面塞了個雞蛋,上學被笑了好幾天。
但他很想在暗戀對象面前展現自己的“靠譜”和“堅強”,于是強壯鎮定:“就......拔牙麼,我也拔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喻熙聽出來了他聲音中的顫抖,但好心地沒揭穿他,順着他說:“真的嗎?”
“真的呀,真的呀,”闵嘉胥見他問,豁出去繼續說,“打了麻藥一點都不疼的,我去的那家特别好。”
那會兒喻熙的家住得離市區有點遠,沒時間大費周章地去市内的醫院,于是聽信了闵嘉胥的鬼話,跟他一起來了他小時候拔牙的那個小診所。
當時學校衛生教育科普的少,網絡也不發達,沒幾個人知道這種牙科小診所衛生條件不過關容易出事情。兩個人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就去取号準備拔牙了。
可在喻熙躺上去準備拔牙的時候,牙醫不知道怎麼操作的,一小滴來路不明的液體滴進了喻熙的嘴裡。
甚至沒過一分鐘,喻熙就覺得頭疼惡心,整個人像被箍住了脖頸似的感到窒息,連神志都變得模模糊糊,隔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闵嘉胥吓得要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喻熙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病,直接從候診區沖了過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差點直接崩潰了。但好在劑量小,對人體的傷害也不是持續性的。喻熙在通風的地方坐了半個來小時終于緩過勁來,這牙自然也是不能拔了。
後來上大學,他才知道這大概是麻醉劑中毒。不能食用的麻醉劑因為醫生的失誤被他吃了,這應該算醫療事故,萬一釀成大錯不敢設想。因為那窒息又頭疼的感覺太難受了,所以後來喻熙對麻醉類藥品都小心再小心。
但怎麼也沒想到能在快十年後再次回味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麼他是從哪接觸到麻醉類藥品的?
喻熙将最後一口湯喝了,眯着眼思索。
上午去實驗室後手沒洗幹淨嗎?他确實幫着學生用□□麻醉了幾隻小鼠準備做實驗,難道是那個時候手上沾到的□□蹭到了食物上?
真的嗎?
喻熙将沒來得及扔掉的包裝紙拿過來,翻找了一圈後卻有些釋懷地松了口氣。
包裝上沒有任何痕迹,就算有,或許也在他撕開的時候被破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