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熙收拾書包的動作頓了下,面無表情道:“嗯。”
“居然能和你吵架?”
同桌“哎”了一聲,覺得有些新奇:“那他得多難相處啊。”
喻熙搖搖頭:“他不難相處,隻是......”
他頓了下,加重語氣:“我不喜歡對自己未來不負責的人。”
喻熙将書包背好,看也沒看教室後排的某人一眼:“走了。”
高一下半學期,學習任務加重,連帶着晚自習的時長也延長到了晚上八點半。春末夏初之際,晚上的風仍有幾分涼意,吹得人後頸發冷。
喻熙剛拐進平時走的小巷,就察覺到了身後的不對勁。他微微側眸,瞥見了在昏黃燈光下一閃而過的一道黑影。
近期望海的治安不好,街上有流竄作案的搶劫拐賣團夥,鬧得人心惶惶,不少心大的家長都選擇接送自家孩子,生怕上下學的路上出什麼問題。
可喻熙沒想到這幫人居然連高中男生都敢下手。
他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唇,加快了腳步,想快些從這條昏暗的小巷中離開,可身後的腳步聲卻也跟着急促起來,重疊起來的腳步聲在巷子裡回蕩着,激起一陣陣的回音。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喻熙隐約間覺得身後人的呼吸聲更重了,聽得他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識想驚叫出聲,卻倏地聽見一道嘹亮的犬吠,繼而是帶着怒意的男聲響起:“你是誰?跟在人家身後要幹什麼!”
感應燈亮起又暗下去,落荒而逃的腳步聲裡夾雜着吃痛的哭嚎。喻熙驚魂未定,靠着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擡眸向來時的方向看去,看見了一人一狗走過來的影子。
教授看見喻熙,搖頭擺尾地就迎了上來,将頭貼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音,似乎在安撫他的情緒。
跟在教授身邊的闵嘉胥抱着雙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主動道:“喂,你......你沒事吧?”
喻熙驚魂未定地搖搖頭,默不作聲。
闵嘉胥見人不說話,“啧”了一聲,往他身旁靠了靠:“我......我其實是想來和你解釋一下。”
喻熙擡眸,借着昏暗的燈光望向他,等着聽他到底要解釋什麼。
“其實我選理科不是說對自己的未來不負責,我覺得我可以做到,我也想去試一試。”
夏初的晚風吹過小巷,撩起人的衣角又落下。喻熙沒了白天的焦慮和煩躁,就這樣靜靜地靠在牆邊,聽闵嘉胥慢慢給他解釋自己的想法。
“我承擔得起自己選擇帶來的壓力和責任,哪怕是會失敗我也不後悔,”闵嘉胥說,“明明有能力成功但為了所謂的安穩放棄其他所有選擇,回想起來不是更後悔嗎?而且......”
他越說聲音越小,喻熙聽不清,蹙眉問道:“而且什麼?”
闵嘉胥深吸了一口氣,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大聲說:“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想一直和你一個班上學。”
喻熙有些驚訝,旋即笑了下:“這麼有志氣?那将來考大學呢?”
“考大學我也要和你考同一個大學,”闵嘉胥說,“我一定會做到的,但......但哥你也要給我個機會解釋嘛,我不想惹你生氣,你别着急,你想聽我都會解釋給你聽的。”
喻熙動了動唇,還未說話,就見闵嘉胥身後的黑影好像越來越重了。他瞪大雙眼,伸手要去拉闵嘉胥的胳膊,可手觸及之處卻是一片空白。闵嘉胥的面孔慢慢變得模糊,頭上似乎出現了一道舉着棍子的黑影,正沖着他的頭上狠狠地砸下來。
就在他也要跟着陷入那片濃稠的黑影中時,又是一道嘹亮的犬吠響起,倏地将眼前的黑霧驅散。
喻熙猛地睜開眼,從噩夢中醒來,這才發現自己後頸全是冷汗,後背被汗浸濕了。
他長舒了一口氣,解鎖了手機,發現時間剛好是午夜的十二點。
當年16歲的闵嘉胥曾讓喻熙給他解釋的機會,告訴喻熙隻要他想聽,他就會解釋,怎麼解釋都行。
可現在的喻熙好像還是和從前一樣,沒給他一個好好說話的機會,也沒給兩人坐下聊聊的機會,這是正确的嗎?
長時間的親密關系,是要兩個人一起維護的,對嗎?
喻熙咬着唇,半晌重重地歎了口氣,似乎是終于妥協了,點開那個聊天記錄停留在前天的對話框,斟酌了許久後,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
“闵嘉胥,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