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一邊翻看報告單一邊說:“他應該已經超過24小時沒吃飯了,回去要喂食的話最好先喂點流食,湯罐,羊奶什麼的,慢慢來,明天再吃狗糧也行。”
他說完掀開狗腿看了一眼,“咦”了一聲:“這個歲數怎麼沒絕育啊?要順便絕育嗎?”
陳生戳了喻熙一下:“别吧,萬一他主人找來怎麼辦?”
喻熙動作很輕地搖了下頭,對醫生道:“他身體确認沒有什麼大問題的話,那就順便絕育了吧。”
醫生給他加開絕育的單子,剛轉過身,就看見躺在台子上的狗動了下,繼而睜開了眼。
這會兒隔壁辦公室裡不知道在幹什麼,三分真實七分賣慘的貓叫聲極具穿透性地傳了過來。外面溜溜達達過去了一隻薩摩耶,正看着護士手裡的狗零食流口水,嘴裡嗚嗚嘤嘤地賣萌讨吃的。
而這隻突然醒來的哈士奇在這一衆混亂裡安靜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先是把狗頭對準了窗玻璃,而後倏地睜大了眼睛,繼而張開嘴鬼哭狼嚎起來,完美地融入了周遭原本的混亂之中。
“好像醒了,還得再麻醉一下,”醫生說,“麻醉後得送到手術室,家長先出去吧。”
他話音剛落,護士還沒來得及進來給狗打麻醉,就見一道黑白相間的影子猛地竄到地上,繼而從開着的辦公室門沖到了外面,一路連滾帶爬地逃去了一樓。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相對安靜的一樓也變得兵荒馬亂起來,原本被關在籠子裡的幾隻狗看見如此瘋狂的同類,也被吓得夾住了尾巴。
還好幾個男護士原本就在前台旁邊休息,見到有狗沖了出來,連忙把寵物醫院的大門關好,繼而虎視眈眈地将哈士奇圍住,如果他要傷人,定立刻将狗拿下扭送去絕育。
可這隻發狂的哈士奇好像并不想傷人,見退路和出路都被堵住,也隻是很煩躁地原地踱着步,不停地揚起頭用鼻子嗅着空氣中的味道,一雙藍黑鴛鴦眼中似乎滿是不安和急迫。
其中一個男護士和别人使了個眼色,站在狗身後的那人立刻會意,繼而出其不意地向前一撲,控制住哈士奇的腰身和後腿。哈士奇受了驚,下意識地猛蹬那個男護士,蹬得人吃痛地悶哼一聲,松開了手。
喻熙和醫生追下來的時候,哈士奇已經在一樓酣戰多時。他跑,七八個護士在後面追,旁邊是抱着貓箱把腿縮在座位上滿臉驚恐的小姐姐。
“家長,這,這......”
醫生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您看您的狗他這是......”
喻熙臉上有些挂不住,看着在一樓大廳裡帶着一堆人狂奔的哈士奇,匆匆走下樓梯,厲聲喝道:“闵嘉胥,給我站住。”
他喊出來的時候才想起來“闵嘉胥”這個名字是自作主張取的,狗壓根不知道這事呢,說不定根本不會理他。
可讓喻熙沒想到的是,聽見他的聲音後,狂奔的哈士奇倏地刹住了車,前腿狠狠地撞在了椅子腿上,疼得狗臉扭曲,嘴裡低低地嗚咽着,垂下頭不敢看他。
“神了,”陳生說,“狗怎麼知道自己叫闵嘉胥的?難道是你男......前男友養的狗?”
絕無可能,闵嘉胥就不是個喜歡狗的人。
追在哈士奇身後的幾個護士也覺得很神奇,紛紛感歎道:“還得是家長來,狗隻聽家長的話啊。”
他們越誇,喻熙越覺得對不住人家,徹底把狗當成犯了錯的前男友,冷聲道:“站在那裡幹什麼?滾過來,覺得很光彩嗎?”
哈士奇臊眉耷眼,一瘸一拐地慢慢向喻熙磨磨蹭蹭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小聲嗚嗚嘤嘤,似乎誰冤枉了他似的委屈,在離喻熙不遠處站定,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寵物醫生。
陳生看見哈士奇這副樣子,好像讀懂了他的意思:“喻哥,不會是他不想做絕育吧?”
喻熙蹙眉,說話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不做就不做吧,明天給他送去市裡的救助中心,我可養不了這麼向往自由的狗。”
他說這話時是真心考慮放棄領養的。
哈士奇是大型犬,需要人經常帶出去遛遛,否則就會在家裡一遍遍地上演剛才發生的事情。他這段時間忙課題,熱血上頭後冷靜下來,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時間陪這樣一條大型犬,本着為狗好的原則,還是交給專業的救助中心找領養人更妥當一點。
可不知是不是哈士奇聽見了他說的話,居然克服了對醫生和絕育的恐懼,一瘸一拐地再次向他靠過來,整隻狗身上都散發着讨好的意味,連嗚咽的聲音都變得又細又嬌,好像在裝可憐。
“裝可憐也沒用,我......”
喻熙剛開口,就見面前原本唯唯諾諾的狗猛地向他撲來。他臉色一變,以為哈士奇又搭錯了哪根神經要攻擊自己,向旁邊一躲,繼而便聽見“咣當”一聲巨響。
他慢慢轉過頭,看見自己原來站着的地方碎了一地的亞克力,再擡頭,發現是一樓燈上的裝飾砸了下來。
哈士奇根本沒想撲他,剛才隻是做了個假動作,目的是讓他離開那塊砸下來的裝飾物。
“闵嘉胥”似乎注意到喻熙正望向自己,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微微咧開嘴,露出一個屬于“狗”的笑容,尾巴在身後不停地搖來搖去,藍黑鴛鴦眼中滿是讨好,而後輕輕地“汪”了一聲,字正腔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