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淮呆呆的擡起頭看着楚尋,有點不解的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兩個人突然都陷入了沉默,然後,洛淮綻出了一個稱的上有些燦爛的笑容。
他說好啊,你想帶我去哪裡?
楚尋從來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但剛剛鬼使神差說出的那句話,似乎也不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
看着洛淮眼裡過于明亮的期冀,楚尋罕見的思考了一會。
洛淮也沒催他,他把這單純當做一次有些新穎的約會,一次再正常不過的,和喜歡的人的約會。
楚尋慢吞吞的揉了揉洛淮的發頂,垂眸問:“不知道去哪裡,要走嗎?”
洛淮打電話找人安排了輛車,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樂意。
在諾戈這種沒什麼新鮮風景的城市,約會一般是漫步比較合适,但如果要私奔的話,當然得駕車狂飚。
/
柏油路平直地指向地平線,細雪被鏟至公路兩側,堆成一座座小小的雪丘,在難得明豔的日光下反射出銀白的色澤。
遠處雪山綿延,起伏的光澤如同粼粼的長河,安安靜靜的陷在朦胧的霧氣裡。楚尋單手握住方向盤,漫不經心的把電台播放的音樂調到最大聲,一百二十邁車速下發動機的低鳴同音樂混合在一起,鼓噪耳膜的同時也帶動心跳。
洛淮靠在車窗邊,冷風正把他的頭發吹的淩亂,呼嘯着灌進他的衣領,但這一切都沒辦法掩蓋他此刻的愉悅。
他眼中那點在少年時期沒有被滿足過的,單純的喜悅格外明顯。
洛淮吹了聲口哨往外伸出手,極速越過的岩雷鳥短暫攀附在他手腕上,又猛的振翅起飛,留下瑰麗的尾羽。
洛淮開心的笑出聲,直到玩累了他才收回手,扒着窗口回頭,什麼也不說,隻對楚尋露出那種滿足的微笑。
他從前被困在格裡芬豪華的庭院裡要求謹言慎行,處處小心。後來又一朝劇變,來到諾戈,用狠辣和冷酷來僞裝自己求得生存……可是無論怎麼樣他都才19歲,還沒見過山和海。
楚尋偏頭看了洛淮一眼,心想這也太好哄了,感覺是随便什麼人都能拐跑的那種不省心小孩。
可是他回眸,卻發現從後視鏡裡,能看到自己唇角勾起的那一抹不太明顯的笑意。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真心的笑。
這裡畢竟是邊境,除了漫長的公路和偶爾一晃而過的,擁有巨大紅黃招牌的加油站之外,也沒有别的東西了。
這次玩笑似的私奔他們沒做任何攻略,隻是單純選了一條順眼的路,就這樣一直開下去。
……好像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最後他們把車停在了一家汽車旅館面前,這種旅館附帶的餐食味道一般不怎麼樣,洛淮看着楚尋面不改色的咬了一下手裡的火腿奶酪三明治,然後淡定的喝了一口旁邊杯子裡的咖啡。
于是他眨眨眼,問楚尋:“味道怎麼樣?”
“挺不錯的。”
聽了楚尋的話洛淮毫無顧忌的咬下一口,然後咳的驚天動地。
“咳,為什麼在這種東西裡放辣椒醬啊!”
楚尋眼裡慢悠悠晃出一點笑意,用咖啡杯擋住唇角,無辜的說
“我剛剛說的是咖啡。”
但這裡甜品意外的還不錯,他們索性坐在休息區那裡懶洋洋的曬着太陽,看不遠處橫跨整個山谷的河流,直至太陽西垂,流淌的河水變成凝固的餘晖。
楚尋有些散漫的撐着頭,用勺子一點一點吃着面前有些過于甜膩的蛋糕,坐在旁邊的洛淮卻突然起身,走進遠處的便利店裡買了什麼東西。
再回來的時候,洛淮手裡已經拿了一沓明信片,他卻什麼也沒寫,隻是把它們輕輕放在自己面前,再靜靜欣賞着遠處的風景。
“怎麼突然買明信片?”
楚尋問。
洛淮笑了笑,說:“想留點什麼做紀念。”
“那為什麼不寫名字?”
“寫了名字就要寄出去吧?”
洛淮學着他的樣子撐起臉,接着說:“可是我隻想留給自己,不想分給别人。”
“分給我也不行?”
楚尋這麼說着,伸手從洛淮手裡抽過了一張明信片,在他面前晃了晃,暗示意味很明顯。
“你當然可以啊。”
洛淮一邊說一邊起身去前台借筆,他很快就跑回來,在明信片上寫好了自己的名字,隻能說曾經不愧是小少爺,花體字寫的漂亮非常。
寫完之後他把明信片遞給楚尋,突然之間,又有些猶豫的把手收了回來。
洛淮打着小算盤說:“也不能就這麼送給你……除非你也給我寫一張。”
楚尋沒說話,隻是朝他攤開手,示意他把筆遞過來。
洛淮有點像偷吃到糖果的小貓一樣彎起眼笑了一下,然後把筆放進了楚尋的手心,伸過毛茸茸的腦袋,湊在楚尋邊上看他要寫什麼。
楚尋食指抵着筆杆轉了一下,沒有直接動筆。
事實上,在楚尋原來的世界,他有很多個具有法律效力的假名,模仿各種字體對他來說更不是一件難事。就算有人想找他執行任務,叫的也是代号。
Raven,渡鴉。
可是再次遇到洛淮的那一天,楚尋說出口的,卻是自己的真名。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也許隻是因為被困在虛空太久,沒有人再那樣叫過他的名字。
最後,楚尋手中的中性筆在明信片的背面簽下了他的名字,流暢漂亮,十分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