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戈,維斯圖利亞邊境線上,唯一能稱得上繁華,且不受駐.軍管轄的地帶。
它位于邊境的偏遠山區,四周被茂密的雪松林包圍,隻有一條蜿蜒的山路與外界相連。偏僻的地理位置使這個偌大的城市成為了不法交易的理想地點。
這座混亂的罪惡之城裡,從聯邦中央區流亡過來的地下勢力多如過江之鲫。
權力、地位、财富……一切欲望都如同古老的雪松樹根,深深紮根于這片土地之上,使得每一次局勢的更疊都伴随着血雨腥風。
諾戈沒有法律,黑/幫的裁決會比任何法庭都來得迅速和無情,輸家隻能奄奄一息的被遺棄在雪松林中,成為猛獸的食物。
此刻,淩晨兩點,夜枭酒館。
被故意設計得低調而陳舊的門面仿佛與周圍的木屋融為一體。把手上挂着的開始營業招牌被冷冽的夜風吹的吱吱作響,紙闆上畫着的眼神銳利的夜枭好像即将展翅,卻猛地一下被濺上了鮮紅的血漬。
格外詭異,也栩栩如生。
于是有人停下腳步,伸出蒼白的指尖,慢條斯理的抹去了招牌上的血漬,擡頭往裡面看了一眼。
從虛掩着的門縫裡,能清楚的看見昏暗狹窄的酒館内部的景象。
見證了無數交易和密談,還帶着刀痕與煙疤的木桌被粗暴的踢到了一旁,幾個身材魁梧的打手正一言不發的背手站在一邊,緊盯着半蹲在地上的少年。
那少年還很年輕,上半身隻簡單穿了一件黑色的工裝背心,剛剛成型的肌肉線條看起來格外流暢,左臂上還纏了一圈白色的繃帶。
他發色很黑,更顯得面色蒼白,隐隐有些虛弱。
但是,這裡沒人小瞧一個不要命的瘋子。
少年扣在臉頰後的發絲略微有些淩亂,幹淨的面容上濺起一兩道血痕,此刻他正面無表情的單手抓起跪在地上男人的頭發,單手把銀色伯.萊.塔.的槍口抵在對方的下颌,冷冰冰地開口
“交易結束。”
所有人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扣動扳機,在槍響的時刻欣賞一出爆起的血色煙花。
好在後面的人及時叫停了這場鬧劇。
“洛,停手。我們要把他帶回去,你合格了。”
洛淮停頓了片刻,松開了手,垂下眼起身站到一邊,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站在吧台後的紅發老闆娘也微微笑了一下,對那幾個男人說:“我可不想把地面弄得太髒……不過今天我找了個新員工來,你們偶爾出格一下,我也不會太介意。”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虛掩的木門被推開,門口的招牌晃蕩了兩下發出聲音,昭示有客人來訪。
“打擾了……我是來應聘的新員工。”
很标準的聯邦口音從夜色中傳來,在這種地方,說話這麼正經的人可不少見。一時間,酒館内的人都帶着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門口。
隻有洛淮沒回頭,拿袖口認真地擦着手裡的槍。
小心翼翼推開門走進來的青年看起來大概二十五六歲,披着一件黑色的薄呢長風衣,圍着用來保暖的灰圍巾。
雖然衣服看起來版型和用料都比較一般,但這人渾身上下除了白色的雪花外一塵不染,硬生生把風衣穿出了一種考究的質感。衣底在風中翻飛時,還能看出他身高腿長的好身材。
銀灰色的額發虛虛搭在他的眼前,讓其上挑的眼尾也變得沒那麼鋒銳逼人。
哪怕他其實五官非常淩厲,但在這樣的打扮下看着他臉上溫潤的笑意,你隻會覺得這是一個相當清秀,毫無威脅的男人。
他有些無措的擡眼看向這些帶着匪氣和血腥氣的“客人”,略帶了點緊張的自我介紹道
“我叫楚尋。”
有人看了一眼站在櫃台後身材火辣的老闆娘,嘲諷道:“愛德拉,這是你從哪裡找過來的小情人?不會沒睡過女人吧?”
老闆娘吃吃的笑了起來,沖楚尋抛了個飛吻,然後她就勾了勾手指,示意楚尋走過去。
楚尋頓了片刻,看起來是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才有勇氣從這群人中間穿過去。
他看起來與這種場景格格不入,在那些肌肉虬結的打手審視的目光之下,簡直就像一隻待宰的迷路的羔羊。
洛淮并不在乎新員工和老闆娘之間有什麼下流的玩笑,事實上,他連一絲一毫的注意力都沒有分給這個叫楚尋的男人。
隻是,就在那個人朝他走過來,彼此側身相互交錯的那一瞬間——
洛淮清楚的聽見了自己加快的心跳。
他皺眉擡頭,卻隻看見一張清隽的側臉,和淡淡瞥向他的,銀藍色的眼睛。
楚尋的目光輕而易舉的越過了他,和掠過這裡的所有人一樣。
但那個眼神流露出的并不是膽怯或者害怕,而是恰到好處的疏離和淡漠。
如同無機玻璃似的藍色眼瞳裡,有着冰冷如機械般的理性與平靜。
洛淮的心髒停了一拍,身邊萦繞着的血腥味好像瞬間散去,把他帶回了兩年前的那場風雪中。
他想也沒想的擡手,想去拉住楚尋的手腕。
可是同那個在黑暗閣樓中,沉默又安甯的夜晚不同,他還沒來得及确認,楚尋就已經走遠。
然後他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洛淮,沖洛淮彎了彎眼尾,用一種相當溫柔的語氣問
“有什麼事嗎?”
洛淮沉默片刻,沖他擺了擺手。
大概又是看錯了。
可能是因為不告而别的人印象太深,所以總能看見想象中的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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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尋走進吧台,老闆娘愛德拉随意的把酒館的菜單丢在桌面上,給自己倒了杯酒,勉強給他做了一個簡短的“入職培訓。”
“我們這一共兩個員工,一個負責做飯,而你負責調酒收銀,還有打掃衛生。”
她将杯中的伏特加一飲而盡:“調酒實在不會沒關系,反正那些人會自取的。收銀也沒什麼重要的,他們大部分人都不給錢。”
“最重要的工作是把這裡的衛生打掃幹淨,别讓我看到太多血迹。”
老闆娘用手指向剛剛那個被洛淮提起,現在正如一攤爛泥一般倒在地上的男人,笑着說
“你唯一要記住的,就是老實一點。不然就會像上一個員工那樣,被洛吓成一隻可憐的老鼠。”
楚尋看着那個人,眼中流露出些許緊張。在愛德拉看來,這個被忽悠過來的可憐小員工好像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踏入了怎樣一個狼窩。
她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往前走了兩步,在楚尋耳畔暧昧的啟唇:“當然,也可以給自己找一份兼職,比如,陪陪你的老闆娘……”
她拍了拍這個漂亮男人的肩膀,非常滿意的擡起頭,向旁邊站着的那幾個打手走去。
他們把地上的那個男人拖起,走出了夜枭酒館的門。而站在吧台後的楚尋和坐在一旁的洛淮,都能清楚的聽到愛德拉愉快的調笑聲:“你們工作完還有時間嗎?可不要讓我等太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