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幹掉了我,就沒人能盯住你了嗎?”
“叛徒!!”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江停用力合上眼睛,試圖不讓一絲光線透過眼縫——鑽入瞳孔。
他緩緩坐起,幾乎是用盡全身氣力才放開薄被下緊緊掐進掌心的手指。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耳畔重複播放的聲音,才漸漸弱化。
徐徐擡起支撐千斤頂般的眼皮,江停直視村醫的眼睛,“普通人罷了。”
村醫會意,蜻蜓點水般點點頭,“确實不是時候。”
旁人聽來,這突如其來、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江停卻聽懂了。
未等話音落下,“嘩啦——”
簾子猛地拉開,本被阻隔的陽光現在肆無忌憚的包裹二人。
“不是什麼時候?”聞劭泰然自若的望着江停,但村醫知道,這話是沖自己來的。
村醫粗布大褂下死死掐着掌心的指甲早已扭曲,由小漸大的血珠悄然落地,留下一個個規則的小圓。
“是——”
“還不是下床活動的時候。”江停堵住村醫編出的蹩腳理由。
“真不默契啊——不然我可要嫉妒了。”聞劭來來回回掃視着二人,仿佛洞察一切,又似乎隻是多疑。
“方才一直有個問題沒問——”江停出聲,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你開了暗門,對吧?”
似疑問,又似陳述。
“知我者——江停也。”聞劭似乎流露一絲笑意,“不然你們為什麼沒注意我進來?”
“不過——”村醫剛喘的氣還未完全呼出,聞劭又話鋒一轉,“也可能是,你們讨論病情過于投入,以至于自動屏蔽外界動靜,不是嗎?”
如過山車一般,還沒反應過來,一個一個的俯沖就接連而來。
蓦地,話題再次改變。
“辛苦你了。”他若無其事繞到村醫身後,宛如領導鼓勵下屬般拍拍村醫那早被汗水浸濕的肩膀,“是該放你回家,回去看看女兒了。”
“哎——”提到寶貝的女兒,村醫滿是憂慮的眼神,不由被愛沖淡。他不安的搓着手指,“也不知女兒還能不能認出我。”
“你是她爸爸。這個世界上,你是最愛她的人。就算隻剩下遍體鱗傷的血肉之軀,她也會認出你的。”
毒蛇般的聲音纏繞江停,從腳踝到小腿,到腰腹到脖頸,既而死死勒住。勒的他呼吸不暢,臉色青紫,指尖發白,眼淚失禁——最終陡然發熱的身子,渾身冰涼。
愛女心切擊垮村醫尚存的理智——隻聽懂話的表面,卻聽不出言外之音。
冰山角下,更大的冰層正靜候良機,浮出水面。
江停定定望着垂挂幾片牆紙的天花闆,眼底的平靜之下——似有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