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勾着他的脖子鬧,他也不管、反而順從地低頭擰巴着身子任我往前帶。我折騰了會兒覺得沒意思——悶油瓶最近太聽話、反而顯得我很像個有恃無恐的傻白甜。
寬闊地的遊人太多、我不滿意,總擔心萬一我的九十九給人擠到了掉下來了呢?封建迷信不可取,但畢竟九十九呢、是吧?
悶油瓶扯扯我,指指對面。繞過去一個彎的山上也有片野桃林、有一樹開在崖邊兒、淩空招招搖搖、開得正熱烈。
我跟他對視一眼,随即離開了人群。
有些經年潛移默化的影響是改變不了的。
看着險,對我們來說也就那樣。他想一人逞英雄,被我拒絕了。于是我倆一人一邊兒各伸一隻手,在最外邊兒那根枝桠上系緊了紅線。
不出意外的話,這段紅線會一直系在這裡。看花開花謝,太陽東升西落。
又或者有一天它會被風吹走、帶着兩個不年輕的年輕人永遠年輕的感情落在高地崖底,變成枯葉、融進泥裡。化成永寂山河的一部分,炙熱亘古長存。
真他媽浪漫。
我最近可能小說看的有點兒多,整個人格外浪漫。
我們坐在樹下喝酒,啤酒罐兒的拉環被我扯下來戴到他指頭上,他看了我一會兒、把他那瓶的戴到了我手上。
……
“幼稚。”
我罵他,假裝感受不到耳朵上的熱度。
對面好像有什麼歌舞表演,挺熱鬧。不過再大聲的吆喝傳到這邊兒也就隻剩一星半點兒了,裹在四月下午的風裡、吹得人很舒服。
我偏了偏頭,看到悶油瓶在看他爪子上的金屬環、忍不住老臉一紅。
回去立馬給他換個真金帶鑽的!一百多歲了喜歡這種小孩兒把戲!幼稚!
“瓶崽。”
我叫他,他偏頭嗯、臉上帶着絲很淡的笑。
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的張起靈看起來有多溫柔。
鮮活的、有人氣兒的、完全放松下來的張起靈。
不是僵硬的、冰冷的、讓人多看一眼就難過的雕像。
我突然就問不出口了。
不重要了。
那頭在身後追趕我多年的老虎消失在林芝四月的春風裡,我終于敢回頭看了。
“我不記得了。”
“我們不去墨脫了吧。”
異口同聲。
于是我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一頓、随即變得更燦爛,像漫山遍野的桃花。
然後我也笑了,我說:
“嗯。我知道。沒事了。”
我們沿着公路開開停停玩了小一周,路過墨脫時在縣城吃了個飯。小餐館兒裡挂着幅很眼熟的話,茫茫雪山和穿着藏袍的年輕人。我和他對視一笑,我問老闆這畫哪兒來的。老闆是個黑瘦黑瘦的、看起來像四五十歲,但山裡人顯老、開口一聽果然二十多。他說他也不記得之前在哪兒看到的,覺得好看就臨摹了幾幅。外地遊客也喜歡,現在這裡基本家家都挂、還有人特地租藏袍去山上拍同款。
我笑得肚子疼。
在老闆莫名其妙但充滿理解和包容的眼神中租了兩套藏袍、讓他帶我們也去打卡地拍了同款。
“還有個事兒,山裡有座喇嘛廟您知道嗎?”
老闆點點頭,他們經常進山、老熟人了。就是很驚訝我一個外地人怎麼這麼清楚。
“裡面的喇嘛是我朋友,您幫個忙、幫我送件禮物過去。”
我遞給老闆一支桃花,一路上養得仔細、這會兒還很鮮活,還有一兩個将開未開的小花苞。
“行。要帶什麼話嗎?”
我看了悶油瓶一眼、他聳聳肩,我想了想、轉頭跟老闆說:
“??????? ?? ??? ??? ?? ???? ??, ?? ?? ???? ?? ???.”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