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奧運第三人的主力嘴上很硬,等下車之後卻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小區歎氣。要不是命運作弄,她堂堂國家隊球員何嘗會淪落到在這個鳥不拉……鳥拉屎都要被物業罰款的金貴小區裡獨自練發球和基本功。
鹿朝也拎着剛買的球拍,沿着小區的綠化帶往深處走,上次遛狗時她就發現了,這個小區還有個活動中心,裡面有單獨的乒乓球球桌。在被蹦蹦拽着狂奔而路過的那幾秒鐘,隔着玻璃門驚鴻一瞥,鹿朝也甚至還看見有一張球桌上擺着發球機和攔網。
盡管這些較專業的器材出現隻是因為這個小區物業管理得好,但在當今這種乒乓球基層建設缺失,三步一個籃球場五步一個羽毛球場,大部分小區内的乒乓球球桌都淪為大爺大媽曬玉米辣椒拖鞋的情況下,這座小區内出現的室内乒乓球球台與配套的基礎器材,簡直就像是讓鹿朝也重新回到了省隊。
更别提鹿朝也進去後竟然發現三張球台的兩張都在被人好好使用。要不是現在她的身份是和國家隊毫不相幹的大明星井樾,鹿朝也簡直想掏出手機錄個視頻,證明她們國家乒乓球隊的基礎推廣沒白推。
占用球桌的兩隊分别是兩男兩女,可惜是中年叔叔阿姨,真論起推廣功勞也算不到鹿朝也頭上。
鹿朝也等了一個停球間隙,邁開腿嗖地一下從他們身後竄過去。
第三張球桌就是擺着發球機和攔網的那張,鹿朝也沒有急着上桌開打,而是先在原地做手操和腳操,剛才她過來的路上已經大緻活動了一下身體,讓肌肉熱起來。職業運動員凡是訓練必要先熱身,球可以打不好,但身體絕不可以因為熱身不到位而受傷,這幾乎是每個球員從小開始必須養成的習慣。
盡管鹿朝也今天隻是打算用井樾這具初學者的身體簡單摸一下球,讓井樾這輩子從來沒摸過球拍的手能熟悉一下球感,她也還是一絲不苟地花費近一半時間熱身。
熱身完畢,隔壁的兩位阿姨也剛剛打完一局,她們擦汗的時候順勢就将目光放在新來的鹿朝也身上,或許是因為五六十歲的年紀已經不太會看二十幾歲的明星,她們并不認識井樾這張臉,反而笑了一下,非常友善又社牛地問:“小姑娘之前怎麼沒見過你,你是一個人來打球嗎?”
鹿朝也點點頭:“嗯,我第一次來。”
“你之前也打過球嗎?”
鹿朝也本來想點頭,可想到井樾的人設,又搖搖頭:“之前隻是跟着朋友瞎打。”
她走到發球機前面開始調試。來之前原本打算的是練練發球就好,但現在發球機能用,旁邊還有一盆球,那就可以做一下正反手的基礎訓練。
井樾這具身體是第一次打球,鹿朝也先設定一組五個球,免得她自己意識到位了手腳卻跟不上。
看着鹿朝也熟練地調整設備,旁邊的阿姨更加疑惑了,這樣子可不像第一次打球。但眼看着小姑娘已經站在球桌前,腰脊随着微微下蹲的腿也壓低,她也不好再打擾。
鹿朝也左手握拍,重心下沉,右手習慣性地張開五指搭在拍頭上,眼睛緊緊盯着發球機,像是在賽場上等待對手先發球。
三秒後,發球機吐出第一顆球。
左邊半出台,下旋!
一瞬間判斷出球路和旋轉後,鹿朝也左手引拍,腰在同時用力,在揮拍的同時,利用腰部動作将球拉出去。
兩秒後,發球機吐出下一顆球。
還是左邊半出台,下旋。
角度、旋轉、速度和上一顆球一模一樣。
在沒有好教練喂球的情況下,發球機這種出錯率非常低的機器能夠帶給球員穩定的訓練度。
鹿朝也接發球的動作也和上一拍一樣,引拍時腰身微側,揮拍時用腰部力量帶動手腕力量。
通常來說初學者或基本功沒紮到位的人,在吃喂球時不應該拉球,而是老老實實将每一個引拍揮拍的正反手基礎動作做到位,但鹿朝也畢竟已經是有着乒乓球球齡十二年的專業球員,在這種基礎訓練中,她完全能夠精準控制每一次擊球的動作,就算偶爾有幾個球的落點、旋轉出現變化,那也是因為井樾的身體沒有肌肉記憶,導緻鹿朝也的意識和手部動作不同步。
在連續打了幾組球之後,鹿朝也大概已經摸清楚了井樾的身體與肌肉控制。
慢慢地,每次回球的落點位置與速度也開始重合,直到每顆球都落在相同的位置。
鹿朝也大口喘着氣,汗流浃背,眼前睫毛已經被汗水浸透。
她步伐不穩地過去将發球機關掉,在席地而坐和井樾的臉面之間選擇了後者。
打球不到一小時,鹿朝也已經徹徹底底地切身體會了井樾運動白癡這一人設。
站樁歌手是真的不打球啊!
鹿朝也甚至開始懷疑井樾大臂上那二兩肌肉是抱狗抱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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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整,井樾的手機鈴聲無比歡快又青春洋溢地在她頭頂響起來,井樾皺起眉,閉着眼半夢半醒地伸手摸索到手機,将它關掉後的下一秒,意識便又進入夢中。
但她沒睡多久鬧鐘就又突兀地叫起來,這次還伴随着一個喊她起床的人聲。
“小鹿,鹿朝也!快起床别睡啦,這可是奧運會啊,再賴床拿不了大滿貫!”
困到麻木的意識逐漸回來,大概也是因為這具身體已經習慣了這個生物鐘,在井樾掙紮睜開眼的一瞬間,腦内的沉沉睡意便被驅散了大部分。
視野回來後看見的第一個畫面是阮行舶從外面扒拉着門框探進來半張身體,看見她睜眼,阮行舶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一些。
“趕快起床,不要睡啦,元指導等等就來掀你被子啦。”阮行舶拖長尾音怪裡怪氣地模仿着不知道哪裡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