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行舶發球,乒乓球被手心擋着,跟随習慣在球桌上彈兩三下,接着握起,攤開手心,高高抛球。
正手主闆偏下擊球,是個側下旋發球。
換做平常接這種發球,鹿朝也會直接一闆拉起來輕輕松松,但她現在是個倒大黴的直闆長膠倒闆選手。
所以她隻能按照要求,先小心翼翼用長膠面拱過去,再在第二闆時銜接一個長膠選手最喜歡的拱短正手位。
正常這個打法的職業選手還會在判斷清楚形式的一瞬間直接壓弧線再拱短,但鹿朝也不會,并且她還得按照要求,選擇合适的時機倒闆……
就是現在!
意識反應過來時身體也跟着動起來,當阮行舶在這一闆拉了一個出台球後,鹿朝也手中倒闆,原本應該在正手位回擊的正膠要在她的指尖翻轉中變成反手位的長膠,且側推一闆借力打力——
阮行舶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鹿朝也的球拍。
砰!
一聲巨響讓全館的人都下意識朝聲音發源地看去。
裴江照緊繃着臉與身體第一時間看過去,連下一個接球都沒顧上。她在内心下意識祈禱着摔倒的人可千萬别是阮行舶,下一瞬間卻看見隔壁場地的兩個人加上教練都好好站在那裡,不像是發生什麼意外的表現。
一隻乒乓球拍落在地上。
所以剛才不是乒乓球與球拍接觸的聲音,也不是裴江照所擔憂的那樣,而是球拍與地闆碰撞的聲音。
鹿朝也尴尬地捂臉:“不好意思啊第一次倒直闆,手小沒握住。”
想她鹿朝也頂着天才少年的頭銜從燕隊快速晉級到國家隊橫沖直撞稱王稱霸,結果竟然在今天滑跪在區區倒闆下。
鹿朝也不死心地撿起球拍打算再試一遍。
大拇指下壓球闆,中指無名指小指跟着往上擡,虎口轉——
砰!
又摔了。
鹿朝也:“……”
這瞬間她既無語又無語還無語,自暴自棄地想井樾呢,這時候不是應該由外行人跑來上個身互換一下靈魂,以後有機會她就甩鍋說這次倒闆是井樾倒的。
但下一秒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既被這個足以翻轉她人生的意外PUA,又被它同化。
如果人生有攻略的話,或許這次意外的原本目的是讓兩個人作弊也說不定。試想一下如果井樾也是乒乓球運動員,那麼無論是賽場上還是賽場下,她們在互換身體的同時也會将自己的優勢帶過去。
但隻能說幸好沒有如果。
鹿朝也根本不敢想如果現在跟自己交換的人是章婧滢或者李绮,那自己會不會真的認真考慮在賽場上呲着個大牙笑着把身體交給對方使用。
她打了個冷顫,不能細想下去。
同時也慶幸幸好和自己互換身體的是對這個項目一竅不通的外行人井樾,又慶幸自己剛才的烏鴉嘴沒有成真,身體到目前為止還掌握在自己手裡。
阮行舶對鹿朝也的後怕毫不知情,絲毫沒有意識到,也壓根沒想過剛才一瞬間鹿朝也腦子裡的九曲回腸。
她見鹿朝也摔拍的第一反應是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邊笑邊跟扯着嗓子目睹一切的元瑤告狀不嫌事大:“元指導你看她,她就是不想跟我對練才摔拍的。”
回應她的是元瑤的無奈開口:“你們兩個怎麼還是跟小學生一樣幼稚?學學人家江照好不好。”
裴江照并不知道自己又被當典型對比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一個詞:
幸好。
看見沒有人受傷後,裴江照松了口氣,随後她才遲緩地意識到,在聲音發出的這一霎那間,她第一個想到的和第一個擔心的人竟然都是阮行舶。
應該是因為即将到來的比賽太過重要,她和阮行舶一起肩負着兩個半區,和兩塊單打獎牌。如果這時候阮行舶出現什麼問題,那麼換上來的P卡齊新月和團體第三人鹿朝也勢必會産生一些心理波動,到時候阮行舶那邊的單打半區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團體金牌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更何況在去年的世乒賽中自己4:3惜敗阮行舶,單打的仇還未報,阮行舶也不能在跟她會師決賽前倒下。
短短幾秒鐘裴江照為自己找好理由并且迅速點點頭,猶如在比賽場上想到一個絕妙戰術自己說服自己。
但她沒注意到忽然停頓的動作和被吊高但未接住的球有多明顯。
齊新月在球桌對面眼睜睜看着裴江照愣在原地任由球飛過去。她順着裴江照的視線看過去,隔壁組的氣氛非常歡樂,畢竟阮行舶在那邊一個人就頂得上一整支氣氛組。
所以是因為阮行舶不在身邊感到寂寞了?還是覺得那邊聲音太吵影響她訓練?
齊新月晃晃腦袋不打算作取舍,當隊友那麼多年,這兩人不是在相愛就是在相殺,反正也不會有第三種原因。
她又從兜裡掏出乒乓球,瞄準裴江照的後腦勺抽一闆過去。
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