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話意有所指,宿眉卿先是驚愕,随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對方看的是自己戴在手腕上的金镯。
而他剛剛的話,顯然和這個镯子有莫大的關系。
宿眉卿明知故問:“你知道為什麼?”
“你以為你為何出不去四海?”男人冷笑一聲,“問問你手裡的镯子罷。”
宿眉卿掃了眼手镯,眉微微蹙了蹙,選擇了沉默。
“看來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男人沒有得到預料中的質問,頗有些意外,“你既然知道,那想必也知道創造它的天道主殺,出自祂手的神器是絕對不會出現防禦類的。”
宿眉卿擰了擰眉:“可是,它确實是防禦神器……”
他說着說着,聲音突然沒了。
“是啊,它不能傷害别人。”男人眉眼彎着,隻是笑容底下藏着陰冷,“那你不妨動動腦子。在明知主殺的天道絕對不可能出現防禦類神器,那它不害别人,害的人是誰呢?”
對方的語調很輕,還上揚,可卻如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宿眉卿心上。
少年雙眸克制不住地顫動起來。
是啊,會傷害誰呢?
宿眉卿精神才有恍惚的痕迹,就被他立刻拉了回來,他警惕看着對面的人。
“這個镯子看似保護的是你,但其實是為了防止其他人被你傷害。”男人淡淡道,“要是不信,你大可以出去試試。”
“大可不必。”宿眉卿冷聲道,“我下來時就已經用它殺了不少人了。”
所以你說的是假話。
男人但笑不語,隻隔空點了點宿眉卿已經血肉模糊的手。
說血肉模糊也不準确,他手上的傷深可見骨,骨肉外翻,卻沒有血迹。
宿眉卿剛剛注意力全在自己要被淹死這件事上,此刻經過男人的提醒,才發覺自己手上的傷。
養護極好的手指已經看不見了,入目的就是各式各樣醜陋的傷口,這是以往宿眉卿無法想象的事。
手指輕輕顫抖着。
遲來的痛感瞬間席卷了宿眉卿的神經。
“那麼,你有沒有理由解釋一下你手上的傷痕是怎麼來的呢?”男人坐在一把水椅上,單隻腳支起,他托腮道,“都道神器認主,它一個防禦靈器,怎麼樣都有辦法保護你很長一段時間了。可你落水連半個時辰都沒有,它倒是靈氣四溢,你卻要因為靈氣枯涸險些淹死。若非我,你已經死了吧?”
宿眉卿手指收緊了。
“看上去你好像還是不太信。”男人絞散手指間飄逸的金光,接着道:“那我再多說一些好了。
世間所有靈器都是依存靈氣催動,當然也有靠元金催動的,可那是因為這類靈器要求瞬間爆發出最好的效果。
可神器不需要,特别是認主的。它本身就已經有了最精純的力量了,隻需要主人花費不多的靈氣催動就好了。”
“哪裡還需要主人額外耗費巨額的靈器和元金呢?”
少年面色有些白,他的身軀單薄瘦挑,此刻看着可憐極了。
男人偏着頭,他眼底沒有同情,多得是對他這幅迷茫可憐姿态的欣賞。
“好傻。”他歎了聲,笑眯眯地說,“你還去救天道點中的人。”
聽到熟悉的事,宿眉卿擡了擡眼。
“他哪裡會不知道天道舍不得動他?”男人的每一句話都直擊宿眉卿的心弦,彈出最激烈的曲調,“你猜他為什麼不告訴你啊,等着你來救啊?”
“觀你姿态,想必以前過得很好吧。”男人道,“能有那麼多靈器元金催動金镯,不是世家就是數一數二的大宗門。你淪落到如今地步,他們也不管不顧……你要不要也猜猜他們對你有幾分真心呢?”
“住口。”宿眉卿低垂着眉眼,“你别再說了。”
男人果真不說了,他雙手虛虛交疊着放在膝頭,就這麼看着宿眉卿。
宿眉卿:“我不信。”
“那我沒什麼話說了。”男人聳肩,并不執着于說服誰。
“在我入域都的時候,你就已經見過我了吧。”宿眉卿平靜道,“你是為了讓我見到你?”
最後一句雖是疑問,可在男人聽來卻是肯定句。
他點頭:“是。”
宿眉卿沒有問他的目的,而是一臉平靜“那你一定有法子送我出去吧?”
“有也沒有。”男人托着腮,他看了一會平靜的宿眉卿,最後搖搖頭,“還是差點。”
宿眉卿:“?”他不解看着眼前的人。
差什麼?
很快,宿眉卿就知道差什麼了。
因為他又回到了快要淹死的境況了。
這次,男人沒有出手,反而看着宿眉卿掙紮的狀态,偏偏頭笑了。
林暮淵站在岸邊,看着寬闊的水面下金光律動,心情不免有幾分焦躁。
或許是鎮壓陣法才落定,分身與長老無法分出多餘的精力來抓他和聞扶光。
兩方在此刻竟然形成了詭異的和平。
聞扶光盤膝坐在一棵樹下,身上的傷正在飛速恢複。
林暮淵不安地來回走動着,他眼神從宿眉卿落水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