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像是被誇了,但是羅泗臻的臉上卻越發僵硬了,他看着面前同自己差不多身形的男人,輕呼了一口氣。
羅少将軍向來是個穩重隐忍的人,但人出身高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蹬鼻子上臉的主,這會兒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斷,換作任何人,都不會向他一樣一點不挂臉。
被打斷也便罷了,先前的都事關國之要事,這臧北的大王子洛桑來湊個什麼熱鬧?
褚仲穆的臉上也挂不住了,扯出一副笑臉問道:“請問大王子私自闖入我大楚早朝,可有什麼迫在眉睫之事要商議嗎?”
他的語氣算不上好聽,甚至可以說聽着就像隐忍了好久,笑裡藏刀的看向洛桑,卻被對方一記溫柔囫囵掌化了過去。
隻見洛桑笑了笑,道:“也沒什麼,就是遲遲等不來貴國的答複,我也有些心急啊。”
“剛剛來的時候聽說要辦喜事兒,不知是哪兩家,要我說小殿下啊,你就姑且勸勸陛下,順便再做個證婚人,把咱的喜事兒也一起辦了吧,總不好讓我再多等是不是?”
如果說褚星河沒把褚仲穆放在眼裡,那是因為他确實有更好的辦法解決燃眉之急,而這洛桑旁若無人闖入早朝,便是壓根沒把褚仲穆當成皇上。
一個是想奪嫡,一個是想造反。
褚仲穆臉色青一塊紫一塊的,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合着隻能燒到一個懦弱的沈容身上了。
剛處理完一個常罄恩,雖說主意不是他拿的吧,但也算是能在史冊上留下一筆叫人稱贊的豐功偉績了,這又來的一個威逼利誘他簽不平等條款的洛桑,是要他臭名昭著啊!
他張了張口,好聲好色道:“大王子切莫心急,孤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的,至于此事,我們過些日子再行商議,也不失為深思熟慮。”
洛桑聽了這話,嗤笑一聲,抱起手臂道:“我當陛下閉門不開,是想讓我找你呢,結果你們老子兒子的不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怠慢我啊,中原人是講怠慢這個詞吧?”
他挑了挑眉:“我記得中原有句古話‘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殿下這是要耗死我,勝之不武嗎?”
褚仲穆蹙眉,捏着拳頭,說道:“大王子真是多慮了,不如這樣,和親一事尚且可以當朝商議,其他的條款,我們再行定奪?”
“再行?!”洛桑将這兩個字嚼了嚼,向前邊走邊問道:“再行是多久啊?明日?後日?總不能我下回來你還拿這兩個字應付我吧!”
“放肆!”
褚仲穆還沒來得及說話,站在一旁的蕭亭瀾長□□出,将洛桑攔住,不能再向前走。
洛桑低頭看了眼那槍頭,登時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來,看向褚仲穆,道:“少拿什麼改天,再來拖着我!前些日子我說要去見陛下,陛下遲遲不肯出現,如今又擺出個儲君來糊弄我,難道大楚就這麼不把臧北當回事兒嗎?!”
“我告訴你們,今日,我就要見到漢王,如果見不到,我就在這等上一整天。到時候傳書回去,我父王一旦知道臧北在大楚竟然受這種委屈,一定不會讓你們有好果子!”
他話音剛落,門口一陣細細碎碎的銅鈴聲傳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飛快的跑進來,宋清夢眯起眼睛,光憑這幾步的功夫就斷定此人并非一般人。
果不其然,洛桑還未反應過來,蕭亭瀾也還沒出手,央金繞過兩名侍衛,在洛桑身後站定,一記手刀幹脆利落,将前者直接打暈過去。
宋清夢捏了一把汗,這得虧是沖着洛桑來的,要是這等功夫當了刺客,沖着褚仲穆來,隻怕蕭亭瀾出槍的縫隙,就叫央金拿了褚仲穆的一條命。
他想到這兒,餘光裡看見褚星河的一隻手剛要縮回來,而手中,正握着那把平日裡拿來悠哉悠哉展現風度的白玉扇。
宋清夢立刻順着視線看過去,隻見離央金不遠位置的紅柱上,憑空多了幾根細入牛毛的針來。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褚星河出手,但冥冥之中他便感覺和褚星河脫不開關系。
這人挨了打也就喜歡跑,輕功也不錯,但是幾番試探,并看不出這人會武功,尤其是當時在寄死窯,宋清夢不相信有人會任憑自己在箭雨中險些喪命,還要在别人面前保留實力。
更何況,他不知哪來的底氣便知道,褚星河是那種不會在自己面前有任何隐瞞的人。
亂世最忌諱無條件相信一個人,可他犯了這個錯。
他還妄圖賭一把,褚星河也會無條件的相信自己。
他想起小時候先生說的話,人最傻的,就是看破了紅塵和人情世故,還依舊相信自己是那個會被上蒼偏愛的人。
許是也察覺到了那幾根銀針,又或者隻是被央金吓得不清,一貫君子作風的褚仲穆竟被吓得腳軟,癱坐在了地上。
那洛桑更是順勢倒在了他身上,還好被放映快的蕭亭瀾接住,向後一甩,看清央金是個女孩子,又松了力道。
蕭亭瀾垂眸,看了眼大楚的儲君,未來的皇上,無奈的歎了口氣,将槍側于身後,向褚仲穆伸出一隻手。
褚仲穆見狀,連忙抓着蕭亭瀾的手站起來,拍了拍自己今日新換的衣服上的灰塵,看向央金。
“聖女來的正好,請快把大王子帶回去,也麻煩告訴他,下次不可以再未經傳召私自闖入朝會。”
央金點點頭,雙手合十,向褚仲穆敬了個禮,而後扛起倒在地上的洛桑,轉身欲走,忽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又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