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夢望着玉門關的方向,他不為拉攏郁孤,也不懼怕任何人,此行回去,算是一場豪賭,他沉默半晌,伸手拿起郁孤放在塔台上還沒有打開的佳釀,一飲而盡,“少将軍,今夜我便要帶着那幅畫回去,自此一别,往後的西沙骠騎營,還要有将軍作頂梁柱,西沙不可一日無人,大将軍亦不可沖動行事。”
郁孤聽着他的話,久久不言,宋清夢也沒有等,踩着紅磚黃沙砌成的台階三步并做兩步飛了下去,縱身躍上矮馬,夜色間,圓月在天邊擱淺,少年頭戴鬥笠,輕紗順風而飄起,馬鞭子落下的聲音夾帶嘶鳴,在空谷蕩漾了好些圈兒才落下。
褚星河不知在哪找到了幾根竹節,算不上太好,但是把傘補好也夠了,于是奪了檐花随身攜帶的匕首,自顧自地找起了樂子。
那傘因為擋了幾十隻箭,不僅傘骨松了,傘面也破爛的狠,褚星河想了想,從行囊中翻出一件不怎麼穿的衣服,比量了一下,剪下一塊布來,等到小心翼翼的烤在骨架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這金絲蜀錦的料子,沾水就濕了,蹙眉片刻,想了想,幹脆當個收藏品罷了,反正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他欣賞了半天,又覺得太素淨了,不氣派,于是翻出來一根玉帶,從上面扣下來幾顆鑽鑲了上去,順便借了針線縫了幾條花邊,雖然打小沒怎麼學過補衣,但幸虧好在小時候性格安靜,喜歡趴在母妃身邊看她為陛下縫衣服,久而久之,也不至于不會穿針引線。
“嘶——”
還真就不會。
褚星河苦笑着搖了搖頭,看了眼手上被針紮出來的血絲,正要借着燭光重新開始,又聽“叮咣”一聲,順着窗台倒挂下來一個檐花,檐花見被發現,順着窗戶爬了進來,剛要給自己找說辭,一看見褚星河在糟蹋衣裳,驟然驚起!
“我的殿下啊!那可是陛下賞給你的蜀錦!這個顔色!這個品次!可是千年難遇啊!你怎麼說剪就給剪了,哎喲喲,你說你不要就不要,送給我,後半輩子就值了!”檐花越說越傷心,仿佛像那衣服一樣,碎了一地,捂着心口演的正順,被褚星河拎着耳朵拽了過去,叫喊聲落了一地。
“我還沒心疼,你心疼什麼。再說,這緞子就算送你,誰敢收誰又收的起,難不成,跟着本殿下委屈你了?”褚星河說着,把檐花拽到自己的傘前,“閑話少說,快來幫我看看,有沒有沒對齊的地方,第一次縫,總覺得線頭太粗糙,又不記得母妃平日都是怎麼做的,想來也好久沒去了,這次回京定要多去纏着她黏糊黏糊。”
檐花被放下,聽了,有些呆的看着褚星河。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是我技術太差了嗎?”褚星河心急道,翻來覆去的端詳着那把傘。
“怎麼會呢,我家殿下一直很厲害,做什麼都厲害,隻是...”
“隻是什麼?”褚星河問。
“隻是殿下自從出京之後,越來越不守禮節了,但好像多了些人間煙火的生活氣,感覺不一樣了。”檐花盤算着怎麼說能又精準,又不惹主子生氣,思來想去,還是把那句“不守禮節”說了出來。
“......我在京城的時候是什麼樣子?難道一直很守禮節?”褚星河抱起手臂,挑起一邊眉,打開扇子若無其事的扇了扇。
“也沒有,就是您現在做的事情,都能把貴妃氣的怒喝十碗中藥,您看您,自稱是孤的禮儀也忘了,陛下賜的緞子用來縫傘,皇子不動手,地位高低貴賤也都忘了,每天還纏着人家安國公的人,這多不好啊,傳出去,說您是龍陽之好都不為過。”檐花絮絮叨叨掰着手指,一個一個列着褚星河的罪名,本是很嚴肅的事兒,卻看聽見最後一句的褚星河,莫名其妙噙起了嘴角,檐花突然覺得不對勁兒,捂住了嘴。
“殿下...你不會真喜歡他吧?”
褚星河笑道,“我若是喜歡誰,難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嗎?現在你知道了,便不要再管...孤,知道了嗎?”
檐花呆呆地點點頭。
“還有,讓你去找少卿的下落,找到了嗎?”
“啊...啊?啊!”檐花猛地點頭,“剛才就是要跟您說,少卿,騎馬回京了!”
褚星河右手剛提起針腳,這會兒竟一下紮進了自己的肉裡,十指連心,他禁不住皺起眉頭。
“他一個人,騎馬回京了?你怎麼不早說?!”
“備馬,一個時辰後啟程!”
褚星河便知道宋清夢早有打算,又怕自己走的太急,有什麼忘在了這邊,本想明天再找找線索的思路被宋清夢走了這件事徹底扯斷,正值三更,跑到常罄恩的房間,把睡的正香的禮部尚書吵了起來,常罄恩于是頂着還沒完全睜開的眼皮,來到了老将軍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