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似乎是在默許他去查有關宋晨離世的真相。
不過,權當是自己想得太多罷,總之,褚星河的動機值得深思。
世人皆知九皇子乃京城四大纨绔子弟之首,皇上也親口無奈地說過這兒子不成氣候,雖然宋清夢從未聽信過流言,畢竟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傳到他的耳朵裡,說不上是精裝了幾百遍的結果。
“你想主動請纓?”宋清夢眼尾劃過一絲不經意的質疑,被褚星河盡收眼底。
觀察一個人久了,對他的小習慣便了如指掌了,褚星河想,有時候面對找他切磋的同僚,宋清夢的眼尾也曾挂過這抹疑色。
“不錯,我打算向父皇請纓,與你同去。”褚星河說完,許是天氣悶熱,口幹舌燥,倒了一杯茶水,仰頭盡數飲盡。
本是簡單至極的動作,卻莫名令宋清夢想起了那日夜宴,心說,這人怎麼喝口茶都像是在敬酒,然而話未出口,便隻見到了褚星河果斷離開的背影。
那人剛才好像說了什麼道别的話,不過他沒聽見。
罷了,聽不聽得見又有什麼所謂呢?
宋清夢擡頭望向殿外的天,剛剛還晴空萬裡,如今便陰雲密布了,也不知那三步并做兩步走的如此之急的人,有沒有帶傘。
這天,要下雨了。
送走褚星河的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四天,這天,剛拿着油紙傘要出門的他,意外被一道聖旨攔了下來。
大抵是那日“沖撞”了聖上,卻并未受到任何懲戒,與此同時,不知道是誰放出的訊息,說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頗令九皇子殿下不滿,裴易思來想去這站隊,最終對宋清夢這個新上任的少卿更客氣了幾分。
狗總是最會看眼色的,裴易從轎子上扭下來,一臉睥睨的掃了眼大理寺門口的一衆乞丐,揮了揮手示意下屬打發走,又在看見宋清夢的時候,眼裡騰地亮起了一束光。
他清了清尖細的嗓子,撚起手指搭在手臂上,對宋清夢說道,“張少卿,陛下請,便随奴家走一趟吧。”
宋清夢官服未解,點點頭,感覺到裴易好奇的視線,于是垂下眸子,顯得毫無攻擊性,乖張又順從。
一路上,裴易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就是這一副未經世事的模樣,是怎麼讓陛下放出“罷了”這樣的話呢。還是說,這小公子實際上是個城府極深的角兒?
走過那百級台階,宋清夢站在大殿裡,與接他的褚星河對視之時,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郁老将軍的死果然非同小可。
殿中正跪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手裡捧着一把長劍,左側站了褚星河,他便識相的站在了郁孤身後的右側,目不斜視,忽略掉褚星河時不時瞥過來的視線。
“臣父當年随皇祖征戰沙場數十年,後又為穩固江山鎮守西沙邊關,且身體一直很健康,如今離開的不明不白,臣女心有不甘,臣西沙骠騎營也不能接受兩字暴斃就揭過去的結果,還請陛下明鑒,查明臣父的死因,以告慰他的上天之靈,給我們西沙骠騎營一個交代!”郁孤低着頭,衣服上布滿褶皺,高高束起的發絲也有些淩亂,可是說這些話時,卻帶着毋庸置疑的語氣和思路。
她的态度很明确,甚至願意用自己的自由來換一個能平人心的說法。
她要個說法。
龍椅上的人眨了眨眼,沒有表态,反而是看向了站在郁孤身後的褚星河,向後靠了下,一隻手撐起頭,褚星河就這麼被他盯着,也沒有任何退縮,挺胸擡頭,甚至擡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仿佛能看起來更嚴肅一些。
“星河怎麼看?”半晌後,皇上說道。
“兒臣認為郁少将軍所言極是,老将軍的死怎麼看都存疑,更何況西沙骠騎營戰功赫赫,這麼多年為貢獻江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實在應該給他們一個交代。”褚星河說,宋清夢餘光看見,身着素服的少将軍身子微乎其微的怔了下,持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聽完褚星河的話,皇上意味深長的捋了下胡子,感歎道,“星河長大了,也開始想正事兒了,朕甚是欣慰。”
說完這話,褚星河的臉猛地僵了下,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滞,随後漫不經心的笑了下,“兒臣理當為父皇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