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沉默地站在電梯裡,穆夏有點緊張,也不知道接下來在丹青村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麼。秦磊表情卻很淡然,也許他昨天說得不假,他已經完全做好了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即使這個後果不是穆夏給予的,即使它是死亡。
電梯最高層的按鍵是9,九層之上還有一個空白按鍵。第一次看見的時候,穆夏還猜測過這個空白鍵意味着什麼,今天再看,他卻莫名想到了浮生圖裡,天宮之中那些沒有面孔的“神仙”。
酒店地下有七層,一般不會有哪棟建築會深入地底七層。浮生圖再次跳進穆夏腦子裡。
隻是他們的房卡隻能通往自己房間的樓層,否則他還挺想冒險去打探一番。
走出酒店大門的瞬間,身後的建築變回了祠堂,不遠處,懸在朝陽之上的一行字在提醒他們:拍攝即将開始,請演員盡快趕到片場。
山下的石頭房子已盡數倒塌,被長得一人高的野草遮蓋。舉目望去,整個丹青村一片荒蕪,村子的入口根本無路可通。
難怪這個村子沒有什麼基礎設施,因為它根本不存在。在外人看來,這不過是深山裡的一片野山坡罷了。他們從來到村口的那一刻,進入的隻是一個不知由什麼構建起來的幻境。
【浮生作夢何勘醒,亦真亦幻亦枉然】
這句話才是整個故事的核心。
他們撥開雜草,深一腳淺一腳地尋找能抵達村口的路,費了不少工夫,總算是來到那棵倒伏的大槐樹旁。
“拍攝開始”幾個字在亂石堆上閃了幾下就消失了。下一秒,賀溪和大峰出現在槐樹旁。
賀溪掃了一眼面前的人,臉色一沉:“程小姐呢?”
穆夏看了眼秦磊,對方木着臉,語氣僵硬:“我在這兒。”
賀溪走過去,喜道:“小姐既然出來了,還附在這臭男人身上幹什麼?如今法陣已破,瞿倫那個畜生也已經死了吧。小姐從此自由自在,不用害怕什麼了。”
秦磊啞然,他們根本沒想到這一點,要怎麼騙過賀溪。
他不禁怒視穆夏。
穆夏腦子急轉,忙道:“是我用了符紙,讓她出不來。”
“為什麼!”賀溪一聽,嘴巴大張,足能吞下一顆腦袋。
穆夏咽了咽口水,在砰砰的心跳聲中說:“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履行承諾,殺了瞿倫後就放我們離開。我當然要留個後手。等我們離開了,我就取下符紙。”
賀溪冷笑,一隻手掐住秦磊的脖子,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
“用不着符紙,等我擰斷他的腦袋,就讓程小姐操控這具屍體也沒什麼。我這些鄰居們被鎮壓了幾百年,早已忘了活着是什麼感覺。正好,你們都留下給我們試試手。”
她說話間,亂石堆裡升起袅袅黑煙,慢慢凝聚成一個又一個人形,男女老幼,臉上布滿腐爛後的窟窿,靜靜地站在石碓上盯着他們。
“他死了程丹青也活不了,你以為我留的後手能讓你這麼簡單就破了?不信你可以試試,殺了他,程丹青還能不能和你說話?”
秦磊配合地露出仇恨的眼神,盡量模仿着程丹青的語氣:“要不是看在你們幫我殺了瞿倫,你們還有命出來?”
穆夏硬着頭皮道:“總之一句話,放不放我們走?”
賀溪松開秦磊,身子一扭,臉就轉到後背,倒退着朝穆夏走過來,嘴角裂開兩個巨大的血口,用尖利的聲音道:“想走,可以,去祠堂燒了那幅畫,你們就可以走了。”
村口就在旁邊,離開最方便。可若去了祠堂,要跑就難了。
“法陣毀了,那畫就廢了,燒它是多此一舉。”
“誰知道你還有沒有在畫上留後手,我家小姐因為那幅畫受盡苦楚,燒了才能解我們心頭之恨。”
穆夏被她的聲音刺得頭皮發麻,她嘴裡一股濃烈的屍臭味中人欲嘔。
沈麒生把穆夏拉到自己旁邊,說:“行,畫可以燒,燒完我們就走。”
秦磊在賀溪身後沖他們瘋狂使眼色,沈麒生裝作沒看見:“走吧。”
大峰在槐樹樹幹上走來走去,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
他們順着來時路往祠堂去,沈麒生讓穆夏走在最前面,自己隔在秦磊與賀溪中間,免得賀溪找秦磊說話,讓他露了餡。賀溪和幾十隻鬼安靜地跟在後面。
江梓君和穆夏并排走着,用眼神詢問他:現在怎麼辦?
穆夏不知沈麒生的盤算,但相信他不會無緣無故答應這個條件。沈麒生似乎說過,他去送符紙時,讓江梓君待在祠堂裡的黃幡陣中。也就是說,祠堂應該是安全的。隻是,他們總不能一直躲在祠堂裡,之後要怎麼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