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樓裡跟水入熱油鍋一樣,陡然炸開花的鬧哄哄一片,病區樓道裡裡外外聚滿了湊熱鬧的人,饒是保安和護士勸阻也不肯離開,膽怯又好奇地小心張望在護士站前大鬧的鬧事者。
他周圍一圈形成真空地帶無人敢靠近,身穿藍條紋的鬧事者顯然是這的病患,眼底青黑襯得瞪大雙眼跟銅鈴似的,神色有些驚懼的癫狂,手持搶來的注射針筒防禦在前,誰敢上前就胡亂揮舞的要跟對方拼命,吓得衆人驚呼一陣一陣。
場面一時間膠着僵持,值班醫生雙臂微張,保持戒備的姿态謹慎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想要勸說對方放下注射器。
結果剛出聲,對方就跟受了刺激,怒目圓睜差點要撲過來紮他。
“……你冷靜,冷靜。”
“我冷靜不了!”那病人雙目泛紅絲,崩潰怒吼:“我睡不着覺,我沒法兒睡,白天晚上老是有人在我耳邊叨叨個沒完,吵死了!”
人群裡聽到這話,有人不滿嘟囔:“這是嫌我們呢,當醫院是自己家啊,住不慣就出院。”
“你放屁!”那病人也聽到這話,瞪向人群罵道:“你們懂個屁,你們根本不知道被聲音折磨的痛苦,這醫院有鬼!有鬼……”
那病人說到最後,顫抖的話音不禁洩出驚恐,抱頭抓亂頭發,颠三倒四反複說自己“撞鬼”聽到怪聲。
一旁的醫生瞅準機會,眼神暗示保安準備一同上前制服他。
哪知,那病人餘光瞥見白大褂的影兒,立刻從自我沉浸的抱怨中瞬間回神,頹喪的表情迅速切換回癫狂。
“我不是說了别靠近我!”
那病人舉起針筒,眼裡閃過狠意,也不管阻攔自己的保安,發狠地沖向醫生。
圍觀者尖叫。
人群中,一道高大強健的身影倏地沖出來,猛虎下山之勢将那人掼倒在地,迫使對方扔掉針筒,壓住對方,單膝跪在背上将他雙手反鉗到身後。
其他保安見狀,趕忙上前幫忙制服。
那病人困住手腳摁上推車也不安分,大吼大叫掙紮着鬧要所有穿白衣服的都不許靠近他,他要睡覺,他要安靜。
“你配合醫生打針吃藥,睡一覺就好了。”高大男人擡掌在那病人額頭上,不輕不重地落下一拍,怎麼都不肯安靜的人霎時閉上嘴,委委屈屈縮在推車上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竟覺困意洶湧來襲。
醫生咦了一聲,手裡的鎮定劑都沒打,人就安定下來了真厲害。
等醫生想要回頭多謝見義勇為的路人時,扭頭發現高大男人早已沒了蹤迹,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呐。
好人鄭開屏做完好事,施施然回到符南雀身邊,剛才鬧劇發生時他們就站在樓梯拐角上方,一個能看到斜對面護士站情況,卻不會被人發現的位置。
他們才到不久,結果就遇上鬧事,本來也沒想插手,可當在那病人身上看到若隐若現的陰氣時,二人心中一凜,鄭開屏當即上前出手制止。
别人或許看不出來,隻當是那病人不滿住院環境發怒搗亂,符南雀和鄭開屏卻看出來,對方分明是被陰氣侵蝕理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才造成的結果。
鄭開屏攤開自己的手掌,骨節分明的大手幹幹淨淨,根本看不出剛才在那病人額頭掐走一縷灰黑陰氣。
鄭開屏:“雖然沾染的陰氣少,但他休息不好精氣神不足所以反應也比較大,這地方居然也有怨鬼,啧。”
符南雀默默聽他說,沒有回話,而是走到一處地方在回廊牆角夾縫中,伸出兩根手指掏了掏,須彌從夾縫中掏出一角黃色。
“啥東西?”鄭開屏看不清全貌,但瞄到一眼覺得有些眼熟。
“你給我的符。”符南雀轉過身,露出指尖夾着的東西。
是一張疊成三角的黃符,隻是符紙受潮,裡頭畫的朱砂筆迹暈染大半,失去了效力。
符南雀蹙眉總結經驗說:“上次來檢查時偷偷塞在這裡,估計是離窗口太近,最近雨天給弄濕了,早知道我應該換個地方放的。”
之前單位來檢查時,符南雀就聽說過這醫院不幹淨,當時他看過一圈沒發現異常,隻是習慣性留心放了鄭開屏給他的黃符在這裡,不管這裡有沒有鬼,都可以起到驅邪避兇的鎮宅作用。
現在看來不是他謹慎過頭,确實有怨念極強的鬼徘徊在此,多虧符箓的壓制,這麼久才沒鬧出更大的動靜。
“哥,我有種感覺。”符南雀垂眸落在黃符上,忽然說:“我感覺這個怨鬼,或許會是我們這次來的結果。”
鄭開屏眸色一沉:“你确定?”
符南雀點點頭。
再次來到這兒後,先前發生過的一些細枝末節也随之浮現腦海,符南雀回顧記憶猛然發現,自己在見到姚瑤之前,其實早就聽過她那段詭異自白。
在這裡,距離春夏村荒宅二十多公裡外的縣上,符南雀就曾聽到過那段沒有任何語氣起伏,平鋪直叙的回憶錄。
但當時的姚瑤還被困在荒宅方寸之地,根本不可能跑來門清衛生院擾亂磁場,所以……
會是誰?
符南雀和鄭開屏對視一眼,于是在子夜來臨的時刻,鄭開屏在天台再度施展招魂術。
“天地清靈,助吾行事,千裡拘魂,速歸本性來,敕!”
平靜的天台忽地陰風呼嘯,烏雲蒙月,仿佛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從地底爬回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