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溫和的少女此時卻闆起臉揚聲诘問,可面對她的诘問,成玉鶴卻沒有絲毫愧疚,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程初荷。
關沁如拉住了程初荷的手,柔聲安撫着說,“你先别着急,先說說今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程初荷忍住将手抽回來的念頭,深吸一口,收斂了些語氣,“有人将月華劍藏到我房間裡誣陷我。”在說“有人”時,她緊緊地盯着對面那個一言不發的男人。
“月華劍?連我也從未見過月華劍,更别說阿鶴了,況且阿鶴不過是普通侍衛。”關沁如以為程初荷并不知曉成玉鶴的真實身份,于是擺出了一副無辜得不能再無辜的樣子。
可惜程初荷并不是傻子,聽了她這番說辭後便一言不發,懶得浪費精力與他們争辯。
良久,屋内刀劍相接的聲音逐漸消弭,謝安竹打開了門,立即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程初荷仔細地将他上下看了個遍,沒有找到傷處。她又朝屋内望去,斷作幾段的床幔随意四落,桌上的茶碗也被一齊掃落到地上,那兩人連同月華劍已經不見了,隻看到大開的窗子。
她擡頭時剛好與正看着她的謝安竹四目相對,他長睫微顫想掩蓋住眼中彌漫的偏執,見謝安竹狀态似乎有些不對勁,程初荷将他推入門内,随後對着門外人說了句,“沁如早些休息。”便将門合上。
程初荷看到他劍上有着不少血迹,順着劍往上看,才發現他手臂正流着血,血水從袖中流出,沿着手腕一路蜿蜒至指尖,而後墜落地上。
謝安竹卻感覺不到疼痛般依舊緊握着手中的劍,低垂着眼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程初荷輕輕叫了聲他的名字,“謝安竹。”
他依舊沉默,難不成是暈血?程初荷又大聲地喊了一聲,他才如夢初醒般微微擡了頭看着蹲在他身旁的程初荷,呆呆地回應她,“我在。”
“你怎麼了?”
謝安竹頓了一下後隻是輕描淡寫的帶過,“……沒事。”
随後程初荷便幫着他把身上幾處不明顯的傷處簡單包紮了一下。
她的房間肯定是不能睡的,客棧裡又沒有多餘的房間,所以最後她跟着謝安竹去了他的房間,她睡床上,謝安竹睡地上。
蓋着被子,一股淡淡的清香也乘勢裹住了她全身,習慣了将頭埋至被子裡的她此時隻覺得臉上莫名有些發燙,應該是太熱了,于是她将被子稍稍往下扯了扯,探出頭來透氣。
想到今夜的風波隻是一個開始,她又不由得有些發愁,果然主角怎樣都會被推到事件中心。
就這麼胡亂想了許久她才感到意識有些昏沉,随後便墜入夢境。
聽着床上的呼吸聲逐漸變得輕柔而均勻,謝安竹卻遲遲沒有睡意,方才那兩人被他打得節節敗退,他不想殺了這兩人招惹更多是非,可忽然他的手便不聽他使喚般由簡單的擊退招式變為緻命的招式,他極力控制心中驟然升起的殺意,因此漏了弱點,那兩人見狀将他刺傷後便跳窗逃了。
他從未有過如此不受控制的殺意,濃烈到,甚至打開了門要沖出去非要殺一個人才能解渴一般,開了門後他見了門外擔心地望着他的程初荷,那股渴意忽然就開始慢慢消退。
謝安竹努力在記憶中尋找自己失控的原因,卻始終搜尋無果,困意漸生時腦海中蓦然浮現了一張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臉,那老頭眼窩深深凹陷,中間擠着綠豆般的眼,望向他時時常閃着濃濃惡意,他頭腦驟然清醒,随後湧上一股濃墨似的厭惡。
耳邊似乎還回響着他那砂紙磨牆般粗啞的聲音,“你隻喜愛作惡……鮮血才能填滿你深淵般的惡意……”
謝安竹猛地睜開了雙眼,眉眼間盈着嘲諷與冷意,看來這老鬼的影響還是纏着他,這讓他更加打定主意要再殺他一次。
那一世,謝安竹獨自一人出了京城後不知走了多遠,來了個陌生的小鎮,剛來鎮上他就找了個落腳的地方,在一個酒店裡跑堂。
這日冷雨驟起,引得路上行人紛紛跑到屋檐下躲雨,二樓的客人在遮蔽下閑适地眺望遠江,雨中的江上煙波浩渺,幾點小舟依舊在江上我行我素,不畏狂風不懼驟雨。
這雨直到他收了工回家也沒有停歇,于是他打了傘踩着青石闆上一層薄薄的水往家去,遠遠就看見幾個乞丐正圍坐一團,待走近後,才發現中間的是一個比乞丐還狼狽的老人,想到異世的親人,于是為這老人解了圍。
誰知道這竟是是災難的開始,而後他便偷偷跟着謝安竹回了家,趁他不防之時催眠了他,不住地念着,“好心的人最好催眠了……”
那之後謝安竹便被這老鬼帶着四處走,他每日都催眠他做各種奇怪的舉動,有一日突然興起,要将他催眠成一個沒有人性隻有殺意的惡鬼……
那一世的最後,謝安竹殺了他,但精神上的折磨卻并沒有随之而去,所以,謝安竹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