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丞相夫婦行禮時,二人往日對他的刻薄與輕視此時消散得似乎從未出現一般,隻是笑着将他扶起,讓他快快去接了新娘去拜堂。
因着他的婚事是皇帝所賜,他又是新出的狀元,來觀禮的人尤為多,他隻能耐着性子一一應付,都已經隐忍了這麼久,再多等待一會并無不可。
好容易他裝着醉被人扶回新房,待人一走,他的眼中便立即恢複了清明。謝安竹看着床上靜坐着的新娘,冷了許久的心又不住地緩緩回了溫。
這是這個世界派給他的最後一個任務了,像遊戲副本一樣,他一步步地按照劇情點走,終于考上了狀元,迎娶相府小姐,隻要他掀開了蓋頭,這門婚事就算結束了,他應該也就可以回去了……
思及此,謝安竹緩緩走到新娘面前輕輕地将她頭上的紅綢掀開,露出新娘潔淨無瑕的面龐,雖撲了厚粉,卻也無損其嬌美動人的容顔,隻是那雙無神的眼顯得格格不入極了。
腦海中提示任務已完成,他繼續靜靜地等着,可是除了提示任務點的完成,腦海中的聲音并無其他反應……餘光中的是靜若木人的新娘,見他無力地倚着桌子也并無反應,似乎整個人已經被抽去了靈魂,謝安竹腦中緊緊繃着的那根弦蓦然崩斷了。
濃濃的黑煙在挂滿紅綢帶的府邸中悄然升起,各處都是木質結構根本抵擋不住貪婪地吞噬周圍一切火焰,賓客還未散,待到有人注意大異常時,火勢已經成了不可控制的模樣,人們開始大聲呼喊着救火,着急忙慌的尋找退路,卻發現是退無可退了,灼人的氣浪一波又一波地朝人們撲來,有站在外圍的已經被悄然逼近的火焰裹住,發出絕望的呼喊。
放了火的謝安竹已經回了房間,屋外已是一片火海,門框被火舌吞噬剩餘的半邊直直地倒向屋内,屋内的新娘依舊沒有半分動作,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她簡直就像一個美麗精緻卻失了靈魂的木偶。
謝安竹并不在意她,他如今什麼也不在乎了。火焰的光比蠟燭要亮的多,火光将他半邊身子都描上一層金光,垂下來的睫毛在臉上投射出一道陰影,他濃黑的眸一瞬不眨地盯着灼熱逼人的火焰,隻希望他連同這個令人厭惡的世界一并被燒得幹淨。
漸漸他失去意識,墜入無邊黑暗,隻聽見一個令人生厭的聲音在他耳邊喃喃自語着些什麼,“為什麼還不滿足呢……呆在這裡有什麼不好的……”
意識昏沉的他皺着眉,隻想讓身旁的聲音快滾。
耳邊忽然又傳來了一段對話,“一百八一杯!”
“你原來是做什麼的?”
“我正上着課。”
……
謝安竹腦海中忽然浮現了程初荷朝他粲然一笑的畫面,想起她臉上陷下去的梨渦,他像一個口渴了許久的人蓦然掬起一捧清水。
床上陷進噩夢裡的謝安竹猛地睜開了眼,皺着的眉也慢慢舒展開來。
第二日程初荷得知月華劍被偷偷放入謝安竹房中後,先是關上房門和他一同瞻仰了一番這把寶劍後,而後便将昨日鶴形玉佩連帶着她對成玉鶴的懷疑都一并告訴了謝安竹。
她皺了皺鼻子,憤憤地說,“他這不就是看關沁如對你有意思,然後想趁機除掉你嗎?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成玉鶴。”語氣中充滿了對成玉鶴的失望,書中對成玉鶴的描述幾乎都是正面的,誰能想到他居然會如此小肚雞腸。
謝安竹笑着朝為他義憤填膺的少女點頭表示贊同,卻又話鋒一轉開始認真分析,“你說的有理,但這把劍被盜有一段時間了,他怎麼會知道我們會來這裡,又怎麼會料到關沁如會對我有好感,而後正巧用這樣一件寶物來陷害我一個無名小卒。”
“所以這把劍不是他放在這的嗎?”
“不,這把劍就是他放的,今日我路過他時聞見了昨日房中突然出現的香味,隻是我對他放劍的動機存疑。”
程初荷輕輕摩挲着下巴,雖是這麼說,但萬一成玉鶴将明月山莊的人帶過來賊喊捉賊就不好了,于是為謝安竹出主意,“那不然你先悄悄把劍放回去吧?放你這怪危險的。”
看着她眼中沒有半分做假的關切,原本打算把劍留着誘敵深入的謝安竹不自覺地就點了頭,待反應過來時程初荷已經開始幫他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劍放回去的辦法了。
最後想到吃午飯的時候二人也沒想出一個比較周全的辦法,二人決定下樓吃飯,程初荷剛推開門就碰上了關沁如,她身後一如既往的跟着帶着面具的成玉鶴。
程初荷正和關沁如日常互相關心幾句時,後一步走出來的謝安竹就将一個被布包着的長條遞給了漠然的成玉鶴,朗聲道,“太巧了,剛好物歸原主了。”
瞪圓了雙目程初荷努力控制着自己忍不住抽抽的嘴角,不是,沒讨論出悄悄還回去的的方法他也不至于這麼光明正大吧?!
她不禁開始懷疑謝安竹是不是來自罐子村,這麼喜歡破罐子破摔……
見對方接下了,謝安竹便推着一臉震驚的程初荷下樓,“不是說餓了嗎?”
程初荷糾結了一秒後也入住罐子村,“你……是餓了。”反正幹都幹了,糾結也沒用,于是帶着嗷嗷待哺的肚子直沖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