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五,康熙爺就帶着後宮妃嫔以及排行靠後的幾個小阿哥們和未出嫁的公主們往圓明園去了。
四爺不用再進宮,這日子可算是徹底清閑下來了,他也能好好歇上幾天。
前段時間每日天不亮四爺和福晉就要往宮裡跑,就是鐵打的人也該累壞了。
四爺還好,他往日裡騎射訓練一個都沒落下,身子還是很健壯的,倒是把福晉累壞了,一回府就病倒了。
可到底仍在過年期間,福晉卻是不敢叫太醫的。
其實京城裡的人家,也不止福晉一個人累病了,過年這麼多人要進宮呢,哪個不累?但就算是有個病啊痛的,誰家也不敢叫太醫就是了。
不然傳出去說是進宮給皇上拜年累病倒了,旁人不說你本就是個體虛身子弱的,倒要講你不忠不孝,大過年還要找晦氣,到時候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福晉打算硬挺着,最起碼要把正月過完再說,連累都不敢提。
對外隻說過了十五了,讓府裡人都松泛松泛,昨日還叫吳嬷嬷來各院裡傳話,說是這段時間就免了早起請安。
對此四爺卻有些不贊同。
他的皇阿瑪又不是暴君,病了就請太醫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他皇阿瑪也沒說不讓啊,都是底下那些人胡亂揣測,反倒壞了他皇阿瑪的名聲。
不過福晉咬着牙不肯看病,四爺也不好說什麼了,隻能随她去了。
此番倒是便宜了宋時繁,不用早起請安,她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再也不用天寒地凍地從被窩裡鑽出來,天知道她之前日日不落的請安用了自己多大的意志力,現下她不知道有多悠閑。
不光宋時繁,府裡其他人也都空閑下來了,就連四爺也跟着松快了不少。
這一閑下來,四爺就又想起宋時繁來。
除夕那晚的場景,就像一出折子戲,一幕幕的畫面不停在四爺腦海中回放。
燈火映照下,宋氏微微揚起的臉旁,以及簪在宋氏發髻間長長垂至耳畔的流蘇,被風吹得輕輕晃動着,晃得四爺心都亂了。
當他與宋氏不經意間視線交錯的那一刻,他仿佛體會到了前面近二十年的生命裡從未有過的悸動。
想到這裡,四爺的手指下意識摩挲着手中的書頁。
一時間,思緒紛飛。
在旁邊侍立的蘇培盛見四爺手上拿着的那本書半天都沒翻動一頁,心下有些訝然。
這還得了,想必主子爺是有心事了,他蘇培盛可是四爺最貼心的小棉襖,怎麼能放任這種事情發生?
于是,蘇培盛上前一步喚道:“主子爺,快中午了,您瞧着是不是...”
在蘇培盛看來,四爺剛剛的表情十分可疑,怕不是在思念哪個格格呢,所以蘇培盛沒把話說全,隻暗搓搓地試探了四爺一句。
突然被蘇培盛打斷思路,四爺本來還有些不滿,但聽到蘇培盛的話他心中卻是一動,反正今天得閑,現下不若去瞧瞧宋氏?也有功夫沒去過她那邊了,說不得宋氏這會子也在想爺呢?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四爺的心就微微顫了顫,說不上是因為激動的,還是因為别的什麼。
可四爺還記着自己的身份,不好對一個格格表現得太急切。
因而四爺輕咳了兩聲,狀似不經意地對着蘇培盛問道:“是不是什麼呀?”
蘇培盛一聽心裡就樂了,這是主子爺不好意思呢,蘇培盛跟了四爺這麼多年,倒還真是頭一次見四爺這樣。
隻不過這份不同是對誰呢?
蘇培盛繼續試探道:“今兒是奴才疏忽了,隻顧着伺候主子爺您看書,倒忘記傳膳了,奴才怕耽誤了主子爺用膳,要是餓着了主子爺,那奴才萬死也難辭其咎,若不然主子爺上後院裡瞧瞧?哪個格格要是能叫主子爺陪着用頓飯,且要高興呢。”
四爺語焉不詳地道:“你倒是會讨巧賣乖,也罷,念你初犯,爺不跟你計較,隻是都這個點兒了,去誰那兒?”
“不若去李格格處?”蘇培盛想着李格格正當寵呢,便先問了一嘴。
四爺聞言沒應聲,眼皮子都沒從書裡擡起來,沉默了好一會,他才道:“李氏有身孕,這會子怕是都吃上了,爺去了她也吃不好了。”
得,不是李格格,那會是誰?莫名的,蘇培盛心裡,宋格格三個字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蹦了出來。
“宋格格那兒呢?奴才前幾日路過膳房,跟膳房的小太監們聊了一嘴,他們說宋格格這兩日早晨起得晚,連帶着午膳用得都遲呢。”蘇培盛帶着些玩笑的口氣說道。
四爺一聽見這話嘴角便翹起了個小弧度,但他仍是沉着氣開口:“府裡就屬她最憊懶,沒有哪家的格格像宋氏這樣沒規矩,既如此,爺就去管教她一番吧!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了...”
說罷,四爺迫不及待地就放下書起身踏出房門了,簡直是口嫌體正直的形象代言人。
見狀,蘇培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瞧着四爺還在那邊故作姿态呢,蘇培盛也樂得不拆穿。
嘿,爺您還嘴硬呢,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