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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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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芳,我賭你赢。”

陳太太回過身,見是他,面色便又松弛下來。她以為誰放肆了,她懷了孕,怎麼能騎馬?但因為是蘇鴻生,便可以原諒他說出這樣一句話,他是從來不愛聽蘇姨太太講瑣事的,因此便也不知道她懷了孕。

陳太太隻笑一笑,道:“哦,謝謝您——下一次您再買我的赢注。”

蘇鴻生道:“這怎麼說?”

陳太太道:“現今我懷着孕呀。”

蘇鴻生好一會兒方笑出聲來,他去握她的手,飛快地握了一下,然後道:“那麼真是恭喜你!”

陳太太道:“您太太呢?”

他把那番話再說一遍。

阮阮走後,玉生在一張還沒有人落座的牛皮沙發椅上坐下來。從這個圓角回望一整個寬闊的話廳,男與女零零散散坐着,與蔣太太的茶會相比銳減一半人數。再望,玉生仍沒有見到馬太太。原來,馬太太在那張馬會的請函上就已回複道:“我姓馬,但是非常抱歉,我沒有馬,也并不愛看賽馬。”

再望回來,餘太太與她丈夫餘史振已在她身旁落了座。

幸而餘太太是很嬌小的身形,所以夫妻同行,便能隐藏丈夫餘史振不太高大的事實。他稀少的頭發愛故作厚重,因此打了一層濃蠟,蠟仿佛黏住了眉目和鼻子,使得五官看來緊湊的相連,幸而架一雙精鋼邊的四邊框染上一點精氣神。不然細看,像上了歲數的婦孺面貌。

開了口,也是尖細的語調。他正喚道:“人來!請換個杯子。”

有幫傭走過來,她不問“杯子是否碎了”這樣的話——蔣太太的幫傭做事往往無聲。然後,她拿去換掉了,以一個瓷白換掉那隻雪青。杯中仍是紅茶。

他又呼喚道:“也換一種茶。”

幫傭又換了茶。

緊接着,他接過杯子,在一旁的玻璃圓台放下,并不喝。他向他的太太解釋道:“首先,咱們今天時運不濟,最好不要招惹白與紅兩種顔色——回去的路上,你千萬記得,提醒着,讓車夫不要按原路走,出門折返,先走過白渡橋,然後一直離開。四點鐘後,這個方位有兩家結婚的。”

他的太太已經慣于聽他的長篇大論。他不信鬼神,但非常依賴“時運”“天道”“命數”雲雲,因此他處事穩妥,從不将金錢拿去做無謂的創造。他守着豐厚的祖業過日子,他和他的太太、一個女兒、兩個偷養在外面的情人、還有兩個情人生出來的三個女兒,一律穿最好的緞面,入最好的吃食,用大洋進口的馬桶、淋浴器,各人每年的生日都有一隻寶石戒指收。外面的女人收不回家來,他承諾着兩人中誰生了兒子,誰就可以分到商鋪和地皮,但他又算到,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兒子。有時倚靠着他太太強生出的因緣際會,他也會投一些險情橫生的出口貿易。但他要他太太必須确保收益。

“這是李先生的太太——你看,多麼好的一個人。”

彼時,他在他的太太的引薦下,仿佛才望見玉生。

玉生回過臉來,她與這一對夫妻的中間,足隔了一個女人的空位。不寬不窄的,她想,如果坐下梅娣便是夠坐的。

餘史振細細望了望,然後道:“很好,但是九月份,李太太,入了九月,你最好不要到幹燥的地方去,不要生心火,要多進水。”

玉生笑一笑。

餘太太很親切道:“你聽一聽就是了。”

這就和當時在簾後的餘太太又不是一張面貌。此後,玉生隻看見餘太太的臉千變萬化,不能使人琢磨。

而玉生再望見蔣太太的臉時,又是一番風雲變換。

她不知什麼時候将自己茂密的卷發減去一半,直到肩頭,又在肩頭處生出一件紫紅香雲紗長裝,她愛烏青顔色,因而裡面仍襯一件暗青無袖旗袍。青與紫的結合,有時會敗人的血色,但她那兩隻半透明的臂膀仍是骨肉均勻的,找不出消瘦的迹象。她似乎白了一些。

“躲在房子裡,陽傘下——”

蔣太太落座了。在那一張最正最前的牛皮沙發椅上下,她将來客一個個望過去,她的話,仿佛總是面向每一個人的,正注道:“我不得不白了一些,你知道——太太,結了婚的女人更容易白,她們沒有馬場這種地方可以馳騁。”

人的面貌變了,言語動作也将随之變化。陳太太似乎從未聽過蔣太太說這樣的話,因此她的眉目微微皺了皺,又飛快松開了。

“你丈夫,陳先生沒有來。”

她下了高台,走近來。玉生看見她的薄唇也換成紫紅顔色,是要襯她那一件長裝。

陳太太淡淡回話道:“他雖沒馬,但此刻在賭馬呢。”

“可以用錢賭的,究竟不是什麼大的賭局。”

一張一合之間,玉生仿佛望見孫曼琳的唇舌,隻是沒有那樣豐盈。但忽然她回望過來,使得她清醒,然後聽見她問候道:“好久沒有見你,你要相信,我記挂你。”

她來擁一擁玉生的肩頭。

“我也相信,你也一樣記着我。”

玉生沒有虛言,回道:“是的,太太。”

蔣太太道:“香港一路,我見聞頗多,你要多多來見我,我說與你聽。”

然後,重轉向衆人。她坐回高台,平穩道:“首先,我要同你說,離開香港後,我們短暫地回了青島娘家,又從青島開始,我們開始乘船,途經淮安落腳,後直轉揚州,最後去了南京。我們不做蔣先生蔣太太,我們改了名,做世上忽然多出來的另一對夫妻,我喚作鳳奶奶,他被稱為成老爺,這樣的名号也不要做虔誠的教徒了——當然,一路上的寺廟還是隻有我進去,到玄武破了戒,他上了香,又改為一個車夫的名字,以此他捐了一些香火。”

後面她隻向玉生一人說道:“那一天,他說他見到一個面貌除外,神态與你非常相似的孩子。”

玉生答了她的話。告訴她,那孩子是不同血脈的妹妹——愛喬。

世上分離巧合之事多不勝數。因此,玉生并不挂心蔣太太這一番話,隻有她将這聽成真正的旅行,與“逃亡”無關,更名改姓,燒香拜佛,也隻當為體驗人生在世另一種樂趣。

李文樹道:“太太,騎馬也是人生另一種樂趣。”

因此,他進入了馬場,在那之前,他留下這一句隐喻送她。

在與長天相連的馬場之中,玉生卻遠遠地,端坐在高欄外。此刻她竟覺得這裡所有不會騎馬的太太都變成馬,寡言地,低垂着面目。而飛馳的馬,馬上高揚的人,是真正鮮活的生命,他們都跨過層巒聳翠的圓,直駛向無邊。

在一張張寫滿快意的男子面孔中,玉生忽地望見——

唯一一張灑脫的女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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