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朔聞得此言,臉上并未露出半分異樣之色,反倒是半眯着雙眼,像是饒有興緻地看着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聽說,如今的靖玉侯夫人,并非元配。”林清如頓了頓,“靖玉侯的元配夫人,曾在十年前的一樁疑案中,香消玉殒。坊間傳聞,這元配夫人,死得蹊跷。”
“哦?”容朔氣定神閑地看她,微一挑眉,“如何蹊跷?”
林清如并不直接回答他,隻輕笑着搖頭,“這我便不得而知了。隻聽說死狀可怖,異像橫生。”
容朔微眯着眼睛看她,“可我怎麼聽說,從前的侯夫人,是自盡而亡呢。”
林清如聞言心神一動,難不成容朔真知道些什麼?她故作神秘,“若是自盡,哪裡會傳得這般甚嚣塵上?其中必有難以言明的緣由。畢竟這世家秘辛,多的是咱們不知道的事。”
她擡眸望着容朔,試探道:“容公子可曾聽說過?”
容朔的漆黑眼眸如墨深沉,他嘴邊的清淺笑意中帶着一貫的疏離,令人看不懂其中意味,“林姑娘覺得呢?”
林清如見他将話題複又推回到自己身上,輕笑說道:“這花間樓來來往往百事曉生,想必容公子所知,比我在市井街頭所聞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着,她意有所指地看着容朔,“畢竟,容公子也是容姓之人。未免太巧。”
“我?”容朔聞言一哂,像是自嘲的輕笑,他話中意味不明,“我曾同姑娘說過的,我不過也是個破落戶罷了。”
他總是這般滴水不漏,說話如同猜謎一般,帶着令人無比揣測的深意。林清如與他多番試探,也未能問出其真正身份的絲毫線索。
他頰邊依舊帶着那般意味不明的笑意,“姑娘若是因此來問我此間種種,那我恐怕要讓姑娘失望了。”
林清如微微皺眉,還未來得及開口,便又聽得容朔說道:“論起來,這些不過也都是十數年前的前塵往事罷了。彼時姑娘正值年少,不谙世事,怎得如今倒是這般在意?”
林清如見他試探自己目的,亦是面不改色,“我向來對坊間傳聞、世家八卦好奇,隻當聽個樂子罷了。”
“原來如此。”容朔看着她的眼神别有深意,他亦撚起碟中一枚麥芽糖在手中把玩,“姑娘若想聽,關于這靖玉侯府,我倒又幾分消息。”
林清如投以好奇的眼神。
容朔并未回應她的眼神,目光似乎聚焦在那枚小小的麥芽糖之上,自顧自地說着,“靖玉侯如今雖空有虛爵,卻是豔福不淺。兩位夫人,一前一後,一個是從前虎骠大将軍之女,一個是當今貴妃之妹。”
林清如臉上露出微微訝異之色,“當今貴妃?可我未曾聽說貴妃有什麼妹妹。”
據她所知,當今貴妃,是老相爺的獨女。
容朔聞言隻輕輕一笑,十分神秘的樣子,亦不再多言。
見他不語,林清如也不知從何問起。這些世家夫人的身份,并不是林清如想聽到的,她們的身份自然是不用提及的尊貴,可她更想知道,侯府元配夫人的死因。
那般與父親相同的死法,究竟是出自誰手。那顆喉中的麥芽糖,究竟被誰而放。
她想起今日在案卷司翻到的陳年卷宗,父親那熟悉的筆迹還曆曆在目,清晰地記錄着原配侯夫人的死法與父親的疑心。自己曾對孫榮之死懷疑過的,父親也同樣懷疑過。
可最終的結果,依舊是以自盡而草草結案。
她從筆迹中窺見匆忙結案時父親的疑慮,她幾乎能想象父親當時是以怎樣的猶疑與不甘寫下結案二字。
正如如今的自己。
被拐賣的女子如同草芥,從未被高位之人看起,卻又被敲骨吸髓,榨幹所有價值。最終以孫榮之死,換取高位之人的安心。
她怎能甘心?
當年的父親亦是正三品大理寺卿,不比自己屈居人下,可依舊是同樣的結果,那時的他又遭到了怎樣的不可抗力呢?
是比大理寺卿有着更高權勢和地位的人吧。
當年父親調查侯府夫人一案時,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死于同樣的手法吧。
她打量着容朔俊逸面龐,他真的全然不知嗎?他又真與靖玉侯府毫無關系嗎?
林清如沉默着放下手中淡黃色的麥芽糖,在指腹留下黏膩的糖漬。忽而她擡眸看向容朔,話鋒一轉,“不知公子在何處買到這麥芽糖。”
既然從陳年案件中找不到線索,那便隻有從這小小糖果處見微知著了。
容朔見她不再追問,輕輕挑眉,“說來也巧。是葉家的果脯鋪子。”
林清如雙眸露出微微亮光,葉家生意遍布京城,不想竟也賣這麥芽糖,若真如此,或許可讓葉水柔幫忙留意些許。
“京中隻有她家鋪子賣這麥芽糖嗎?”
“那倒不是。也不是什麼稀奇玩意。隻不過是比小攤販賣的工藝複雜些罷了。”容朔輕笑着搖頭,“即使是花間樓,費點功夫,也是能做出來的。”
林清如方才亮起的眸子倏的一黯,她隻抿了抿嘴,沉默了下去。
這種零食小鋪,每天來來往往之人絡繹不絕,她總不可能讓京中所有的鋪子都幫她留意,豈非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