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一聽河上有死漂,眉頭一擰,忙推開人群行至河邊探查。
河邊青石闆路與河上隔着不高不矮的台階,人群之中一眼望去,河上漂浮着豔紅絲綢,是桃紅色的輕薄絲緞模樣,模糊可見桃紅其下慘然的森白和水草般糾纏的烏黑,鼓鼓囊囊,在水波漂浮下隐隐約約可見人形輪廓,随着河流緩緩飄蕩。
林清如一眼便察覺到不對勁,忙捂住小瑩的眼睛。她欲上前查看,又礙于容朔在此漏了身份。于是笑着對容朔說道:“勞煩容公子,幫我将小瑩送至雪茶身邊。”
林清如将小瑩的小手放至容朔寬闊的掌心,小瑩十分順從地模樣,打量容朔的眼神中微微露出幾分好奇又疑惑的神色來。
容朔看着林清如,微一挑眉:“那林姑娘呢。”
林清如局促一笑,“我想看看熱鬧。”
容朔眸色深沉,頗有玩味之意,“哦,原來姑娘也喜歡看熱鬧。”
林清如看着二人在早集上漸行漸遠的身影,這才松下一口氣來,問到旁邊看熱鬧的行人:“報官了沒有?”
她望着河堤兩邊觀望之人越來越多,皺着眉頭說道:“撩淺的人呢,為何不先把人撈上來再說?”
行人被他這般急切又關心地語氣吓了一跳,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關你何事?”
林清如對他這般嗤之以鼻并不加理會,隻看着河上那抹豔紅飄飄蕩蕩随波逐流,有深深淺淺的紅色從中逐漸暈染開來,晃蕩在幽深碧波之上,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衣物染料還是鮮血淋漓,隻露出十分刺目顔色。
林清如這才發現疏浚夫就站在河岸不遠之處,他穿着茅草編成的馬甲,露出黝黑的膀子,腰間系着一根大紅腰帶,打着補丁的麻布褲子被高高卷起,露出一雙沾滿污泥的腳。
疏浚夫手拿着一根長長的發黃竹竿,引頸望着河上搖搖晃晃的動靜。在左顧右盼之後終于忍不住,拿着手中的竹竿,遠遠地戳了一下河中的豔紅之物。
“媽呀!軟的!”
這一戳不要緊,那抹豔紅在河中沉浮之下失去平衡,“咕嘟”一聲,竟翻了個面。
一具仰面女屍赫然出現在大家眼前。一張面目全非的慘白面容突然浮現在河面之上,森然臉上腫脹得早已看不清面容,夾在在雜草一般的頭發之間,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起起伏伏,被陽光折射出詭異的表情。
圍觀衆人被這極具沖擊力的一幕狠狠吓了一跳,紛紛發出嘩然之聲,不由得退後兩步。
林清如叫那疏浚夫,“你先将人撈上來。”
那疏浚夫雖常在河邊打撈雜物,疏通河道,卻也難得見到這種駭人場面,嘴中念念有詞:“媽的!今日出門忘了拜祖師爺!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說着,他緊了緊腰間的紅綢腰帶,伸出竹竿一頭去挑那河中女屍。
隻是那竹竿細長,吃不上力,疏浚夫挑了好幾次,眼見着竹竿都被壓彎了一頭,也動不得分毫。反而将女屍身上覆着的桃紅輕紗挑破,絲絲縷縷地挂在竹竿上。
林清如見狀不妙,隻怕如此下去會破壞屍體,一把握住了細長竹竿,阻止了疏浚夫。
“不然還是下去将人撈上來吧。”還未等疏浚夫拒絕,她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來放在疏浚夫手中,“紅包利事,百無禁忌。”
疏浚夫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想一個小小女子,竟是個懂行當規矩的。當下也不再拒絕,爽快地收了銀子,再次将腰間的紅帶子紮得緊了一些,大喝了一聲給自己壯膽,
“姑娘你莫怪!撈你還清白!”
他置辦好行頭,光腳踩着河邊石階,一步一步踏入冰冷的河水之中。時辰尚早,清晨的陽光并不帶溫暖之意,疏浚夫身體沁入河水之中,不知是否是他錯覺,這洛淮河水比往常更加刺骨冷冽。
疏浚夫無端在水中打了個哆嗦,牙齒也抑制不住地磕巴顫抖。越是接近女屍,徹骨寒意就愈發明顯。
他壯着膽子遊向女屍,冰涼的河水浸到胸口的位置,無端有難以喘息的窒息感覺。疏浚夫索性不去看女屍恐怖腫脹的面龐,眼睛一閉心一橫,從腰間掏出墨繩捆住女屍腰身,反身便往河岸拉去。
在捆住女屍之時,粗糙雙手無意間觸碰到女屍浮腫的皮膚,柔軟得像是一包水般,摸不到半點骨頭的痕迹。他心跳霎時停了半拍,于是呸了一聲,直罵晦氣給自己壯膽。
疏浚夫不想女屍如此沉重,被流淌河水一阻,更是寸步難行。忽然,他隻覺腿下一緊,已然動彈不得。
圍觀者在岸上目不轉睛地看着疏浚夫的一舉一動,似乎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眼也不眨,生怕錯過了半分動靜。
忽而此時,疏浚夫的臉上突然露出痛苦之色,在河中劇烈抽動起來,濺起一陣水花。身後拴着的女屍也跟着動靜上下沉浮起來,在河中露出忽閃的豔紅之色。
人群被此情景吓得連連退後,
“屍體活過來了?”
“這是厲鬼索命啊。”
“這屍體碰不得!碰不得!”
林清如見狀眼神一凜,情急之下忙從岸上撿起疏浚夫的細長竹竿,遞至疏浚夫面前。
疏浚夫痛苦掙紮之下,一把扶住竹竿。林清如不想他掙紮力氣這般大,一時不防腳下不穩,一個趔趄朝前栽去,差點一頭栽入河中,堪堪在河堤邊上停下。
衆人直呼驚險,
“這是水中冤魂在找替死鬼啊!”
“快放下竹竿!别被水鬼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