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花間樓檐牙高啄,檐上有琉璃青瓦制成的鎮宅神獸,形态各異,延伸出彎彎檐角高懸描金繪彩的花燈,朱紅的流蘇和金色的鈴铛被微風輕輕拂起,發出清脆悅耳的叮鈴響聲。
小二們在如織人流中穿梭來往,笑着臉招呼應對。
一襲青袍的容朔閑倚欄杆,清淺雙眸微微眯起,居高臨下俯視着樓中人群熙熙攘攘。
“公子,那人近日果然冒頭了。”小二在他身後低聲說道。
容朔懶懶地嗯了一聲,“都問出來了?”
“問了個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多少底細。”
說着,小二靠近容朔半步,不知低聲說了些什麼。
容朔聞他所言,隻微微挑眉,并不回頭看他,“知道了。你們将人盯緊了便是。”
小二有些遲疑,“要不要先将人扣下?”
“不必費那功夫。”容朔輕勾唇角,“自有人前去捉拿。就當送她個順水人情罷。”
小二依舊有些疑惑,“公子是說林姑娘?可是若由她動手,豈非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容朔輕嗤一聲,“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隻怕早也驚了。即使再查下去,也就到他為止了。”
他潋滟眸子凝在踏入花間樓的那個清瘦的身影上,輕輕揚唇,“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林清如踏入門庭若市的花間樓中,見容朔半倚高樓,嘴角彎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于是輕車熟路地踏上雕花樓梯,酒香浮動,幽微盈入鼻尖,沉悶的腳步聲被大堂的熱鬧喧嚣掩蓋,暗紅竹木闌幹亦雕龍畫鳳,觸手有冰涼精緻的紋路。
容朔轉過身來慵懶斜倚,看着林清如走上前來。
林清如亦挑眉回看他漆黑雙眸,佯做寒暄,“容公子,近日送來的糧食可還滿意?”
“林姑娘隻聞這樓中酒香便知了。”容朔彎眼輕笑,“不如姑娘去凝香閣小坐片刻,也好試試新釀的落梅香何如?”
林清如婉言拒絕,“容公子好意,不如下次試過。我今日前來,另有一事。”
容朔俊逸臉上微露出了然神情,輕輕揚眉,“哦?”
“我遍尋小瑩不得,擔心她被人賣去了地下賭場可怎麼好。”林清如随口捏了個理由,“不知容公子是否熟悉京城各個賭坊?”
容朔假作不解,故意試探:“那晚不是聽到,許多女子會被賣去了教坊司嗎?姑娘不先去青樓找找?怎得倒先去賭坊了?”
林清如隻不動神色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正是這個道理。隻是我身為女子,前去青樓打探實在不便。”
說着,她輕笑一聲,挑眉看着容朔,語氣中略帶調侃之意,将話題抛了回去,“若是賭場尋找小瑩不得,怕不是還要再勞煩容公子,幫我跑一趟教坊司了?”
容朔語氣中亦有玩笑之意,輕佻笑道:“姑娘這般為難我,作何感謝?”
“為花間樓免費送糧如何?”林清如說道。
“林姑娘當真大方。”容朔呵呵一笑,眼眸微彎,仿佛蕩起眸中漣漪,“倒是姑娘,整日忙着行俠仗義,糧食鋪子可還應付得來嗎?”
林清如察覺到他話中試探之意,眼皮輕輕一跳,淺笑回道:“有容公子替我解決後顧之憂,哪裡有應付不來的?”
“也好,既然姑娘不肯放棄,不若我便帶姑娘前去找尋便是。隻是——”
他拖長了聲音,“京中地下賭場不下三五之處,姑娘想去了何處尋找?”
林清如想到劉天德說,孫榮愛在賭場裡找漂亮女子,于是說道:“既然是找小瑩,不如去了女子聚集之處探尋?”
容朔吃吃一笑,“姑娘還真是為難于我。這話倒像是我輕車熟路一般了。”
林清如揚眉說道:“我不過是想着容公子向來消息靈通,想來不難。”
“林姑娘這般,倒是讓我不敢辜負姑娘期望了。不過——”他玩味眼神上下打量林清如,
“姑娘這般打扮,怕是難以進入那些賭坊的。”
林清如今日身着暗紅提花勁裝,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黑皮小靴,面帶疑惑,“有何不妥?”
容朔隻輕笑,“姑娘一身正氣,不像是找樂子的賭客,倒像是前來緝拿賭客的官差。”
林清如眼眸微眯,果然和劉天德所說相差無幾。她面不改色,隻輕輕摸了摸鼻尖,随口敷衍一句:“是麼?容公子倒是高看我了。”
容朔隻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那也不一定呢。”
林清如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了話鋒,說道:“容公子這般了解,看來我找公子幫忙,還真沒找錯人呢。”
容朔隻說道:“姑娘不若回家換了家常衣裳,以免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