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該是個死人”,又說“命硬”,倒是把謝青山聽迷糊了,他知道登臨遠是有真本事的,為了兄弟的性命,恭恭敬敬地朝登臨遠行了一禮,“國師,我等凡夫俗子聽不懂隐晦之辭,還望國師明言,我兄弟身上可是有什麼不妥?”
登臨遠瘋狂搖頭,“他沒什麼不妥,貧道可不敢說他不妥。”
對于登臨遠的裝蒜,謝青山拳頭微硬,木着臉敬問道:“那您剛才說的死氣、煞氣是何意?是說他有死劫?那煞氣呢?我等為将殺敵,是為護國,況且我顧家兄弟并非弑殺之人,身上有血債不假,但何至于到‘殺念若海’‘亡魂怨煞堆屍成山’的地步?”
登臨遠眼睛微眯地盯着顧償,仔細看才發現,死氣源于過去,煞氣源于将來……
他搖了搖頭,看着面前這個君子若水、潺潺清風的顧償,不由在心裡将這人和帝堯做了一下比較,問了句:“你信命嗎?”
顧償微怔,随即笑道:“信不信重要嗎?若世上真有‘命’這種東西,不管我信不信,它都會降臨;若是沒有,信與不信豈不是更不重要了。”
登臨遠眨了眨眼,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贊賞,“你倒是想得透徹。你身負死劫,但有人幫你擋了,拿自己的命替你擋了,你該好好謝謝那人。”
顧償聽到那句“拿自己的命替你擋了”,眉宇間的笑意全消。
他并非一個信命之人,隻是對上登臨遠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幽眸,心中一緊,鄭重問道:“國師大人說的是誰?”
“你的夫人。”
顧償臉上笑意全無,登臨遠卻滿臉欠揍的笑意,“貧道再問你,如今你信命嗎?”
顧償毫不猶豫道:“信。”
登臨遠一臉找到樂子的模樣,心道:這個年輕将軍可比那又冷又硬的混賬太子有意思多了。
噗通一聲,顧償掀開衣袍,利落跪地,“國師大人,若末将信命,國師大人能否幫我醫治我的妻子?她舊疾纏身兩年,流水的苦藥喝着,卻總是見效甚微……”
那噗通一跪令登臨遠渾身一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飛快躲到小道童身後,罵罵咧咧道:“草草草……你是不是故意的!”
“國師大人,我……”
“生羽。”
阿願的輕喃聲從不遠處響起,她先是皺眉看了看單膝跪地的顧償,又看向躲在小道童身後的登臨遠,小道童一臉生無可戀外加幾分鄙夷,登臨遠則是一臉驚恐地瞪着顧償。
阿願看了一會兒登臨遠,才認出來人,走到顧償身邊,行了個跪拜大禮,“國師大人。”
登臨遠看着阿願給他行大禮,頭更加大了,“丫頭,你跪什麼?”
小姑娘跪在顧償身旁,說得理所應當道:“陪夫君。”
登臨遠:“……”
他懷疑這夫妻兩是鐵了心讓他折壽!
登臨遠:“你知道你的夫君為何要跪貧道嗎?”
阿願搖頭,“不知道。”
“那你還跪?”
“阿願求夫君所求。”
登臨遠目光詭異地在顧償和阿願身上來回掃過,掐指一算,嘴角微抽地嘀咕道:“這姻緣線怎麼會凝得這麼實……咳咳,丫頭啊,貧道記得,你小時候沒這麼死心眼啊!”
阿願:“嗯。”
登臨遠:“……”
顧償深深擰眉,目光落在阿願的膝蓋上,“阿愚起身,是我有求于國師,你不用跪。”
阿願與顧償對視一眼,然後沒有半句反駁之言地乖巧起身。
登臨遠被刺激得一臉麻木道:“顧将軍所求,貧道做不到。”
顧償皺眉,“您是國師……”
登臨遠:“貧道隻點你一句,氣運這東西是此消彼長的,你也可以理解為代價,你見過誰付出代價,還能把代價收回去嗎?”
顧償眉頭緊皺,臉色也不太好看。
登臨遠看向一旁乖巧的阿願,阿願的目光始終都落在顧償身上,雖然不知道顧償到底在求登臨遠什麼,但見到他皺眉,自己也跟着擔憂起來。
“丫頭……”
是登臨遠在喚她,隻見登臨遠用一臉哄騙小孩的賤氣笑容說道:“别看他,看看貧道,貧道對一事很好奇,且問一句,你信命嗎?”
阿願隻掀起眼皮看了登臨遠一眼,甚至都不會多問一句“為什麼這樣問”,認真而肯定地答道:“信。”
登臨遠噎住了,或者說心情有點複雜。
該信命的人一個都不信,不該信命的人卻回答得如此真誠老實,他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一句——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