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帝堯看着跪在床前的沈至行和上官父子三人,險些沒氣笑。
“羨清……”
他喚的是沈至行的字。
“為了讓孤盡快退燒,浪費了一顆沈家給你的救命丹藥,舍得嗎?”
沈至行跪在地上,脊背筆直又不失恭敬,一副君子端方、世家典範的模樣,行禮道:“為殿下安康,無有不舍。”
帝堯:“哦,那見孤遲遲不醒,你和上官父子兩人配合,他們兩個攔住孤的貼身暗衛,你負責用銀針把孤紮醒,也是為了孤的安康?”
沈至行不卑不亢道:“殿下遲遲未醒,臣擔憂不已。”
帝堯徹底被氣笑了,“沈羨清,你我二人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孤還不知道你嗎?說吧,到底想幹什麼?”
上官老将軍一個激靈,他知道為願丫頭求情的話絕不能從沈至行口中說出,不僅是為了願丫頭的名聲,更是因為沈至行的心思一旦讓人知道,一個身世顯赫的公子,一個已嫁之婦,怎麼想倒黴都會是他家願丫頭!
“殿下!”
上官老将軍先沈至行一步開口,叩首在地道:“都是老臣的錯,是老臣求沈軍師相幫,老臣的義女不知何處惹得殿下不悅,當然,定是她年紀小不知輕重,做錯了事,萬望殿下贖罪!老臣願代義女認罪,接受一切責罰,隻求殿下讓老臣的義女先起來,這般大雨傾盆于旁人而言,算不得什麼,可她身體不好,再跪下去怕是會要了命!”
帝堯聽得雲裡霧裡,掐了掐眉心,“老将軍在說什麼?你義女是……”
上官老将軍:“啟禀殿下,臣的義女乃是顧償的夫人,亦是罪臣之後,姓氏已被剝奪,單名一個願字。”
帝堯時隔多年再聽到這個名字,有些微怔,“是她啊。”
那顆被他用來算計覆滅獨孤家的棋子。
帝堯對獨孤願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年僅十二歲、臉蛋圓圓又愛笑的小姑娘,縱然是顆棄子,卻也是他一手養大的。
曆朝曆代沒有哪個太子親自撫養太子妃的,可兩人相差八歲,再加上那時國師曾言太子妃福運無雙,有她在太子身邊,可保太子無災無病,養着便養着了。
而且八歲的帝堯看着襁褓中粉嫩可愛的小丫頭,是真心喜歡的。
隻是,喜歡能有多久?
八歲的孩子本就不定性,過了那個新鮮勁,又談何喜歡?後來還将阿願養在身邊也不過是因為婚約責任和可利用罷了。
“她怎麼會在上官府?”
帝堯毫無波瀾地問道。
上官老将軍一噎,看了一眼福壽,謹慎答道:“老臣知道殿下初來邊塞,飲食之上有許多不适應,府上換了幾個廚子見殿下依舊吃不慣,這才找來了老臣的義女,她廚藝尚可……”
帝堯自然沒有錯過上官老将軍看向福壽的那一眼,他吃不吃得慣邊塞的吃食,福壽這個貼身太監最清楚,想必是這個奴才自作主張去提點了上官老将軍,不然以上官老将軍和兒子相差無幾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注意到他吃不慣邊塞飯菜?
想到這幾日總算覺得可口的飯菜竟是獨孤願做的,帝堯心中有詫異,有厭惡,還有懷疑。
詫異于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獨孤家嫡小姐竟然還會做飯,厭惡于想起這人便想起了當年她推倒溫珠的事情,至于懷疑……
福壽是個精明的,察覺到自家主子不善的目光,急忙下跪開脫道:“是奴才沒有仔細核查,讓心懷歹意的人混進了府邸。”
上官奇侯當場就不幹了,對着這位太子心腹就吼了起來,“你什麼意思?我妹子怎麼就是心懷歹意之人?”
上官老将軍狠狠捏在逆子的胳膊上,然後按着上官奇侯的頭磕在地上,忙聲道:“殿下恕罪。”
帝堯雖然隻見過上官奇侯幾面,但也知道這人的脾氣,不至于和一個武夫計較,隻是幽幽道:“老将軍的義女應該已經嫁人了吧,她自薦入府伺候孤不合适。”
上官老将軍一聽,心裡也不是滋味,太子殿下就差沒明着罵願丫頭水性楊花、不知廉恥了。
“殿下……”
他想開口解釋,要不是您口味刁,要不福壽公公催得緊,要不是他求到了願丫頭跟前,願丫頭怎麼會來府上當廚娘?
可身居高位的人向來都是自說自話,哪裡會聽解釋?
“讓她起身離府,莫再來了,你們也退下。”
太子一言堵住了上官老将軍所有的話。
三人行禮告退,沈至行是走得最快。
出了屋,三人見東方亮起魚肚白,才發覺已經折騰一夜。
幾人一走,屋中的帝堯才冷聲問福壽:“是誰讓她在府中罰跪的?”
福壽趕緊跪下答道:“回殿下,是沈郡主在後廚看見了顧夫人,也懷疑顧夫人入府是故意想要……這才罰了跪。”
獨孤願當年有多喜歡太子殿下,滿華京皆知,最後卻低嫁了一個從五品的将軍,多少人看了笑話?
從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邊塞苦寒、日子清貧,怕是連飯都吃不飽,世人向來是喜歡“将心比心”的,自然覺得獨孤願定是不甘心的,入府當廚娘也定是為了勾引太子殿下的。
“嗯。”
福壽見太子知道是沈郡主罰了顧夫人的跪後,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便知道這事算過去了。
郡主是什麼身份,看被皇後派代郡主身邊的高嬷嬷就知道,太子東宮至今隻有兩個側妃,沈郡主可是皇後娘娘屬意的太子妃!
她獨孤願什麼身份,地上爛泥而已,還想高攀太子?福壽輕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