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吓人。”赫敏也說。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斯蒂芬·金的《迷霧》?”鳗魚問。
“沒有,滾!”其他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羅絲瑪麗夫人領着他們穿過一扇小木門,一路上他們都不停地撞到一些不能稱之為衣服的破布。一個年輕女子站在櫃台後面閱讀10月刊的《詭異萬古》。
羅絲瑪麗夫人氣沖沖地斥責這位年輕女子,叫她不要在工作時間看書。可是她反駁道,現在已經下班了。
“不許頂嘴!你帶這幾位先生女士在院裡轉轉,有什麼要求盡量滿足他們。”羅絲瑪麗夫人掏出一個懷表看了看。“哎呀,已經7點了!我還要監督門房的招聘工作呢。”說完,她匆匆地走進一條長廊,消失了。盡管瘋人院的門房一般年薪隻有7到9英鎊,但是對于這些窮人而言卻是個挑剔的要角,可不能輕慢了。
哈利打量了一下周圍,這裡和一百年後很不一樣。牆上貼着的綠色印花牆紙已經完全掉色了,整個房間的基調非常灰暗。前台桌上堆着很多雜物,他甚至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放上去的!
三個人紛紛投骰,哈利和文斯利成功了。一張病人表格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特殊病房:502,墨菲·博爾頓。506,(被劃去)。513,愛麗絲·裡德爾。
哈利感到非常驚訝,他的角色名就叫傑裡米·博爾頓,而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
“Fascinating。”赫敏不置可否。也許這就是一個突破點。
前台小姐詢問他們是否需要任何幫助。哈利想要去特殊病房看一看,但是現在已經超過了探望時間,他們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住處,否則就得跟那些找不到工作的人一樣露宿街頭了。
“如果您們不介意的話,可以住在6号房間。上一位住在這裡的病人已經在幾周前出院了。”
什麼出院了,我看是去世了吧!哈利暗暗地想,不過他沒有讓這個不禮貌的想法洩露出來。
“住一晚上多少錢?”赫敏問。
“4便士,先生。是雙人床。” 一個熱切的聲音回答。
“那好。”赫敏财大氣粗地拍出一枚金币。“去買這裡最貴的食物來,還有飲料。辦得好的話,剩下的錢都歸你了!”
前台小姐臉漲得通紅,看樣子她簡直要撲上來親一口了。不過她還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迅速地跑去買東西了。
他們租下的房間和整座瘋人院一樣令人失望。506号的床是用報廢鐵絲擰成的。一個大衣櫃半開着,還能看見它的前任主人留下的一些殘骸:布滿蟲眼的夥夫襯衫,兩條粗布圍裙都挂在落滿灰塵的衣架上。男人女人在這個房間裡來來往往。幸運的是,還有一個壁爐和床頭櫃陪伴他們。
這裡沒有光源,好在赫敏的角色有随身帶鍍金打火機的習慣。她點燃了幾張報紙放進壁爐裡,噼啪的燃燒聲讓人感到耳朵酥酥癢癢的。一種“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感覺在每個人的心中油然而生。
這時候,隔壁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叫,緊接着又是一聲,而且聲音一聲比一聲凄厲,一下子破壞了大家美好的心情。在尖叫中,還夾雜着兩個人細碎的對話聲。
赫敏把耳朵貼在牆上,可是什麼也聽不見。她隻好過一個【聆聽】,結果并不太美妙。
最後,她不得不打開一條門縫才能聽清。
是羅絲瑪麗夫人,她站在走廊盡頭和一個男人說話。
“……哈洛德先生,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我本來不想叨擾您的。近日來孩子們接連失蹤,尋找他們需要很多錢。憤怒的家人也聲稱他們不會再付費給我們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
“噢,我不知道。也許是可惡的傑克!您聽說過嗎?白教堂殺人案!到處都有孩子丢失,天哪,這真是太可怕了!”她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淚。
“真是一場悲劇。”那個男人充滿憐憫地感歎道。“我會為這些可憐的孩子奉獻一筆小小的心意的。”
“哎呀,簡直太妙了!”羅絲瑪麗夫人跳了起來。随即她發現了不妥,連忙假裝踩到了釘子。
“……那是誰?威廉?威廉·德·愛德華斯!是你嗎?”這時,男人突然把頭扭了過來,用一種疑惑的語氣問。
‘難道他發現我了?’赫敏吓得縮了回去。
羅絲瑪麗夫人趕緊說:“哎呀,您也許是看錯了。那裡住着一個得了肺炎的傻男人,又老又醜。您不會想去看的!”
哈洛德沉思了一會:“說得對,他怎麼會來這種地方?他滿門心思都在打獵上!”
兩人慢慢走下樓梯,赫敏松了一口氣。
看到赫敏步态沉重、神情緊張地走過來,大家連忙詢問發生了什麼。
她告訴文斯利:她的“幻想朋友”成真了!而且他還和羅絲瑪麗夫人談到了兒童失蹤的事件。
文斯利抓着頭發,好像在與空氣搏鬥。
“該死的懷特小姐,懷特小姐!”
“你在試圖讓自己窒息嗎?”哈利疑惑不解地問。
原來,文斯利一直以為肖恩是他失蹤的兒子,尤其是在看了南茜随身攜帶的一封信之後。信件是大學教授F先生寄給他的,随信還附有一小筆撫養費,足以讓她遠走高飛去一個新的城市生活了。但是華生醫生卻用小姐來稱呼他。
“也許,肖恩真的是南希的兒子。”哈利脫口而出。“隻不過,南茜隐瞞了這個真相。她之所以穿着花哨,将肖恩假扮成自己的弟弟,因為她是一個女投機家!肖恩的身份并不光彩,他是師生戀的結果!”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呀?”赫敏皺起了眉頭。
文斯利突然明白了。南茜在大學裡和有婦之夫相戀了,但這段感情最終以悲劇收場。她不得已從學校退學,隻身一人前往倫敦工作。與此同時,她假裝成一名富有的孤女,借此尋覓跻身上流社會的機會。
在赫敏嘟囔的時候,前台小姐終于姗姗來遲了。
她買了一個紙包,四杯紅茶。紙包裡面裝着被捏爛的巧克力蛋糕和一些方糖。茶還是熱騰騰的。
“真棒!”文斯利歡呼道。“我們有真正的食物了!”
“要是有烤雞就更好了。”鳗魚還沒忘記雞塊呢。
“也許你不該要求太高,在這種時候根本買不到烤雞。”哈利說着,掰下一點蛋糕放進嘴裡。“怎麼有點不一樣?”
教堂裡的巧克力蛋糕嘗起來腥甜腥甜的,而且裡面還放滿了多汁的餡料。難道這是什麼獨家秘方嗎?
不過他們早就餓壞了,沒有在意那麼多,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所有食物,并發誓這是他們在維多利亞時代吃過的最好的東西。
很快,四人感覺到一股困意襲來。身體比較強壯的赫敏和鳗魚打了地鋪,哈利和文斯利則睡在床上。
沒過多久,他們就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
“铛——铛——铛铛——”熟悉的威斯敏斯特旋律響起。哈利被吵醒了,隻好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
萬籁俱靜,群星歸位。
窗戶上彌漫着乳白色的水汽,幾乎看不清外面的景色。絲絲寒意從玻璃的縫隙間透進來。
雖然睜開了眼睛,但是他卻一點也沒有起來的意思。被窩裡暖洋洋的,簡直太舒服了。
正當他準備一鼓作氣離開被窩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聲音。
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好像有人将嘴唇貼在天花闆上小聲地唱歌。與此同時,一道粘膩的視線輕輕地落在他的身上,沒有惡意,但是卻像是黏在鞋底的口香糖,怎麼甩也甩不掉。
“頭兒肩膀膝腳趾,膝腳趾,膝腳趾。頭兒肩膀膝腳趾,眼耳鼻和口。(《倫敦大橋倒塌了》調)”
稚嫩的嗓音不斷地重複着這句歌詞,伴随着充滿節奏感的“砰砰”聲,小女孩一邊唱着,一邊在地闆上跳來跳去。她每次跳的節奏都不一樣。有幾次,哈利隻聽到一聲“碰”,好像她隻用一隻腳站在地上似的。
哈利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努力保持鎮靜,讓自己的腦袋陷回到枕頭裡,假裝成已經睡着的樣子。透過月光,他發現鳗魚把頭轉到了他這邊兒,并且開始以一種奇怪的頻率眨着雙眼。
-.-. --- .-. -.- .. –
這個信号表示:“禁聲!”
一個在半夜跳房子的小女孩,比起時不時鬼叫的好芳鄰,似乎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更何況,天花闆和樓上還隔着一層木闆,小女孩又不是透視眼,怎麼會透過木闆看到他的身影呢?
想到這裡,哈利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明白了。鳗魚點點頭,在這怪異的響聲中慢慢合上雙眼。
哈利也學着他的樣子閉上眼睛。可是即使看不見任何東西,那股令人不快的視線卻一直纏着他,讓他始終無法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