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岸向前走時,神木柊感到猶豫的不是異能力可能是他精神出問題的幻想産物,面對的死亡危機卻是真的,而是河水看起來很髒。
它呈現出一種工業廢水與泥沙混合後的詭異渾濁顔色,味道也不清爽,能聞到随風傳過來的一點異味。
河面上大喇喇的飄着枯樹枝與塑料袋,偶爾水流卷成一個小漩渦,将垃圾們聚集纏繞在一起。
像是魔女的湯鍋,加入各類奇怪材料後熬煮而成的液體,中間還有未融化的部分。
跳到這種河裡,肯定會不小心喝到幾口河水,應該約等于喝了元素周期表吧,味道更是不用想了。
真正的大危機在這裡啊!
話雖如此,神木柊走到橋上往下跳的時候也沒猶豫。
他已經三天沒睡個好覺了。
連質量差的完整覺都沒睡着。
出院回來當天以及次日,就不必贅述了。
昨天,他想辦法去确認來曆不明的一百九十萬欠債。
母親的交際圈子他并不算熟悉,沒了手機上可供查證的通訊往來記錄後,他甚至沒法從記憶裡找出類似于母親好友的人。
也許是有的,隻不過對方沒被通知到,甚至不知道母親已經去世了。
所以,神木柊隻能用笨辦法。
他跑遍了母親近五年内工作過的地方,以想要收集母親生前痕迹的名義向同事或者老闆打聽,同時也是觀察他們之中有沒有借了錢給母親還沒收到還款的人。
有的店已經轉讓了,有的同事換了幾波,有的則是對她沒什麼印象。
但在與她共事過的人那裡問到的零碎痕迹組合起來,切實貼合上了神木柊心裡曾經的母親形象。
脾氣有點沖,做事麻利,節約。
關于好友來往一類的,他們都沒有印象。
如果說他們看到的是她展現給外人的一面,那為什麼他也是一樣的待遇呢?
神木柊不可避免的産生了這樣的迷惑。他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麼答案了。
甚至光是想到母親,他就會有複雜的生理性條件反射——腦袋像被蒙在塑料袋裡悶住一樣透不過氣,心髒砰砰直跳,整個人情緒變得特别不對勁,還會感到呼吸不上來。
他無法分辨這是出于恐懼還是厭惡,總之不會是愛之類正面的情感,因為全都是讓他難受的負面效果。
他讨厭自己這個懦弱的樣子。
好消息是,這些同事都沒有借過錢給母親,母親應該也沒有認識很久很有錢能借這麼大一筆錢給她的朋友。
壞消息是,這筆錢的來曆很可能是最壞的猜測。
既然是當前解決不了的事,就留到以後再說吧。真是那樣的話,他也不一定會去還這筆錢。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給自己設定好兩個任務并用情緒值完成後,他跳了下去。
他要讓債主們的情緒劇烈波動,獲取一波情緒值,同時免除利息,放松債務的還款時間。
而這個計劃裡,必不可缺的是倉田先生。
不然,這些債主有可能放松一段時間後覺得他有前科,還是趕緊從他身上把欠款榨出來比較好,免得他哪天又去尋死了。也有可能意見不能達成一緻,反而重新把壓力給到他身上。
唯有站出來一個說話有分量并且會幫助他的人,才能達成最理想的結果。
也隻有倉田先生了。
神木柊想過要不要去向對方求助,把這些事和盤托出,可他做不到。
先前葬禮的事已經欠了一個人情,再讓他去展現自己的軟弱以博取同情和幫助,也太羞恥了。
他甯願利用倉田先生。
算好時間的跳河,花費情緒值不多的兩個任務,一個讓他不至于溺水而死,另一個讓他看起來比實際上更虛弱。
被路人救上也算是設想過的可能性。
他意識昏沉,沒看見臉,隻記得有一束黃色的低馬尾,從對方肩頭滑落下來。
作為一名男性來說,這個發型應當還是蠻醒目的。
不過對方似乎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類型,把他送到醫院後就離開了。
舊的欠條都收了回來,剩下的欠款也有了一張新的單子統計好。
延長到一年時間的本金分期還款很寬裕,是他一邊繼續學業一邊打工兼職還債都能應付的數目。
想解決的事都解決了,神木柊無意在醫院多浪費時間。
他收拾東西準備出院時,倉田太郎來了。
神木柊有些驚訝,“倉田先生,您今天應該要上班吧?”
倉田太郎想來幫把手,但東西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又有些話想和神木柊說,便提起行李轉移了一個地方放着,好似找到了切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