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也顧不得更衣了,反正宴席已到尾聲,她忍一忍忍回清甯宮也是可以的。
于是徐氏再也沒有絲毫遲疑,拽着衣襟就是一個旋身:“賈老夫人慢走,我還有旁的事情,便先行一步了。”
賈史氏正在一副懊惱到手足無措的模樣,忽然聞得徐氏此言,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仿佛泥雕木塑一般的呆了一呆,好容易回過神,便看到徐氏已是疾風迅雷一般的走遠了,于是手擡起了放下,如同失力一般的垂在身側,好半天才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哎,我……”
而徐氏的猜測沒有錯,她這一去一反之間宴席的确已經到了最後的熱鬧,各桌的殘席已經被撤下去,有小宮女捧清茶與果品按分位挨個擺在各貴婦的面前。徐氏是太子妃,因此即使她不在,桌上的份例也是早早的擺好了。
“嫂嫂怎麼去了這麼久?”
剛一落座甄氏就湊了過來,她的指尖還捏着一塊瓜子皮,一雙眸子笑彎彎的:“嫂嫂你是沒看到,剛剛席面上熱鬧着呢。”
徐氏從小宮女的手中接過帕子,輕輕擦拭了指尖:“怎麼?”
“安嫔啊,剛剛吐了!宣來太醫一瞧你猜怎麼的?”
“……怎麼的了?”徐氏不禁有些詫異,扭頭往上邊兒的三張桌子一看,發現不但韋皇後不在,剩下的宮中妃嫔們似乎也不若剛才那麼開心了,低頭的低頭,喝茶的喝茶,吃果子的吃果子,但就是沒有一個肯說話的。
“……發現懷上了!都三個月了,皇後當即就摔了一個杯子。”
徐氏頓時了然,隻是公公婆婆家的事情不是她們可以随意八卦的:“這是好事兒啊!”再裝作無知的看一看甄氏的臉:“皇後驚喜之下跌了杯子也是有的,你沒得說這些作甚?”
“不過一會子閑話罷了。”甄氏一嘟嘴,将瓜子片擲到桌面兒上:“嫂子你就是太小心了些。”
徐氏一派安然的接下甄氏這句話:小心無大錯,她又沒有甄氏和侯氏那樣硬的後台,萬一哪句話被上頭追究起來,她哭都沒地兒哭去。
但到底不能再讓甄氏這麼口無遮攔下去了,于是徐氏拿起茶杯輕輕一劃拉,也是笑開了:“你可知道我去了這麼久是為了什麼?”
甄氏微愕,似乎有些跟不上徐氏的話題轉換速度:“……是為了什麼?”
徐氏輕啜了一口茶:“我遇到賈老夫人了。”
甄氏頓時就有些愣了,眼珠子飛快的在公候夫人的席面上一掃,發現确實沒有看到她們提及的那個人,一時也有些發懵:“嫂嫂怎麼就……”
怎麼就又遇上了她了?
徐氏輕笑一聲沒有回答:這就吃驚了?還有讓你更吃驚的呢!
“二弟妹可知賈老夫人對我說了什麼?”
甄氏似乎扭動了一下,帕子在指尖間搓了搓:“能說什麼?左不過是那些道歉的話語吧?”
徐氏哼笑道:“道歉?弟妹想得太好了些,賈老夫人告訴我她家裡有一個十二歲的孫女兒,要我看顧一二呢。”
甄氏……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看……看顧一二?”
“可不是?”徐氏譏嘲的笑了一聲:“這世間怕是再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兒了。”
“那……”甄氏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嫂嫂是怎麼回答她的?”
“還能怎麼回答?”徐氏劃拉着手裡的茶杯:“左右不過都是那些話罷了。”
甄氏又扭動了一下,這次是全然遮掩不住面上的不安了:“那嫂嫂……嫂嫂究竟是如何回答的?”
“不就是那些話嗎?”徐氏微微的笑着,而且是滿面真誠的笑着,一直笑到甄氏都要坐不住了才悠然答道:“我說宮中母後尚在,各位妃母也在,這種事情又怎麼輪得到我們做主?……怎麼,難道不是嗎?”
“……是,是。”甄氏勉力一笑,隻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牽強,或許是自己也覺得這笑容騙不了人,不多時她拿起帕子輕掩着嘴角,隻顧低頭吃茶,不肯再說話了。
于是徐氏自是一笑,錯眼督見那賈史氏這時也回了位置,卻還眼巴巴的将自己望着,便也端起茶杯隻作專心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