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靜默了一瞬:“兒子知道,母後的苦心兒子都懂,兒子必不負母後的一片慈愛之心。”
皇後壓抑了抽泣了一聲,然後繼續半是含笑半是泣的叮囑道:“見過你父皇了吧?還不快回二所裡等着你媳婦?母後這裡且不必你操心,我還等着明兒一早你媳婦敬的茶呢。”
“是……”程钰又沉默了一下:“兒回去了,母後也不要太過操勞,父皇……父皇和大哥在一處,此時怕是過不來了。”
韋後沒有說話,又是一陣清脆的珠翠撞擊聲,可能她終于收斂了情緒坐回去了,聲音再傳來時就要穩健許多:“好了,母後知道你的心,你且回去吧,隻今日雖是你的喜宴,但也不許多喝!”
這次程钰的聲音就帶着一點子無奈了:“是,兒子知道了。”
程钰行禮後便離去了。
他的離去和他的到來一樣的突然,不過衆人都能理解他的來去如風,畢竟今天可是他的好日子,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在各個舞台間跑來跑去,這樣才能盡職盡責的扮演好他主角的形象。不過現在既然已經拜過帝後了,那麼他的戲份也算是完成三分之一了。接下來将要開場的是乾東五所的戲,那裡也是今日的高潮所在。
而這場高潮戲還需要侯氏的配合,不過彩輿的腳程也是經過了精确計算的,想必等到程钰回到乾東五所,這場大戲就要正式開鑼了。
女客們的席面就擺在坤甯宮,但卻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即刻入席,不少皇親女眷還要先趕到新房,雖然不能圍觀新人拜天地的場面,但是當新郎在洞房中挑開新娘的蓋頭時她們卻可以在第一時間目睹新婦的真容。
而這些人之中就包括徐氏和甄氏——畢竟她們可都是新婦的嫂嫂,再名正言順不過的妯娌。
于是等到程钰離開之後,不少的内命婦就轉出屏風來向皇後辭行了。
皇後也表現得很寬和,當然了,今日是她兒子的大婚之喜,在這樣的日子裡就算是再苛刻的女人也難免會放松一二,更何況韋皇後素日裡給人的印象就是貞靜溫婉寬仁大度呢:“且去吧,讓小太監們打好傘,外面日頭大,若是曬着就是我的罪過了。”
皇宮之中可不是人人都有步辇随行的,而今日将要前往乾東五所的命婦有一大半都是沒有那個榮幸在宮内乘辇的,因此韋皇後的叮囑很是獲得了不少人的好感,一時之間大家連謝恩的聲音都要真誠許多。
就在以徐氏為首的宗室命婦退下去之後,韋皇後看上去似乎有些困倦了,她撐着腦袋閉了閉眼睛,仿佛一副無力為繼的模樣。
坤甯宮正殿裡并無一人說話,衆人沉默的看着她的頭微微向前傾斜,繼而如同小雞啄米一樣一下又一下的輕點着。
不知過了多久,韋後蓦然睜開眼睛:“這是怎麼了?……哦,恕我失禮了。”
“娘娘這是說哪裡的話?”北靜王太妃在韋皇後面前很有些體面,當即就由她開口道:“三皇子大婚,娘娘是最操心的那個人,眼下塵埃落定,娘娘便是松快些也是沒有人能夠說什麼的。”
“哪能如太妃所說。”韋皇後輕歎一聲:“這還沒有拜過天地呢,便是明日敬茶之後還有三朝回門呢,隻有等這些事情一件件撕捋清楚了,我這心啊,才能真正放下來。”
北靜王太妃贊道:“娘娘慈母心腸。”
“哪裡就說的上是慈母心腸了?”韋皇後輕聲一笑:“這天下的母親怕是莫不如此吧?”
坤甯宮内的氣氛微微一滞,在場的夫人們俱是已婚配過了的,便是此時尚年輕沒有生養,但想來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皇後的話自是勾起了他們的愁腸,沒兒子的想兒子,有兒子的想前程,有前程的想婚事,無論家中是否已經迎娶了新婦,此時不由得都緘默起來。
就在這種看似凝滞的沉默中,韋後忽然再度一笑:“罷了罷了,到底是年紀大了,諸位稍坐,容我前去更衣。”
嗯,這是比較私人的事,所以即使親近如同北靜王太妃也不大好接話了,隻能低頭一禮目送着韋皇後搭着小宮女的手一路往側殿去了。
側殿裡等待的正是恪昔姑姑,依舊一身醬紅色的褙子,眉目舒朗,光看容貌很有幾分禅意。一見皇後她就迎了上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