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人中,分别呈現二二三的分布規律。
其中一對為中年夫妻,正在交頭接耳,一對為年輕情侶,兩人相對落座,另三人則像是西裝革履、洽談生意的黑色勢力。
此外,斜對角的地方,巨大的大理石立柱在不遠處的地方,那裡還有幾對年輕的男女在貼着牆偷情,從她的視角看,正好可以看到一對情侶在接吻。
即使這幾人并沒有坐着那位殺手本人,但也不妨礙那個人用念操控别人,然後突然暴起殺人的可能性,為此,她需要随時進行确認。
但無論如何,殺手本人一定在他身邊的不遠處的夾角,用黑黢黢的目光盯着她,像看一位死人。
按照之前的觀察,這位操作系殺手的操控并不精準,那位富豪身上怎麼看怎麼違和,露餡的成分十分明顯,這是他故意為之的結果嗎?他既然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地秒殺那位富豪,估計對付她也是小菜一碟吧。
艾莎照鏡子的時間并不久,這一點時間也隻是讓她認清了後方人員結構和位置而已。
将她從思考中拉回現實的,是一聲拖動桌椅時發出的窸窣聲。
是她右手邊的位置。
她看到,那椅子就像是完全違背了作用力的原則,憑空被生生拉開,然後,是俠客十分自然的招呼聲。
“飛坦,你來了。”
艾莎不由地随着俠客的目光,投向了座椅的位置。
那裡是空座椅。
沒什麼好怕的。
她笑意盎然,十分輕快地說:“怎麼樣,俠客,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要答應我的請求嗎?”
她看見,俠客轉過身,說了幾句話以後,便對她說了她期望之中的回答。
“是的,他同意了。”
艾莎點點頭,表情卻沒有想象中那麼喜悅。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這種情緒,俠客體貼地說:“從現在開始,直到遇到那位管家之前,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放心吧,既然同意了你的條件,我們就會做到的。不過艾莎,似乎并不那麼開心?”
艾莎反問:“也許吧?不過,在知道我自己的安全,要通過别人的保證才能實現的時候,我居然沒有感到很開心,反而覺得十分低落呢。大概是因為突然感受自己的弱小了吧?”
倒不如說,脫離了那種死亡的壓迫感後,出現在她心中的是一種憤恨。
無論是她遇到的誰,在他們面對她的時候,都充滿着一種強烈的控制欲,三言兩語之間,他們就輕而易舉地決定了她的生死和未來。
這種感覺,讓她感覺到強烈的惡心。
協會如此,加西亞家族,這群人亦是如此。
此前,她天真地不願意想這麼多,希望通過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可是,難道她退讓這麼多,這些人就會放棄在她身上攫取利益和的可能性嗎?
到現在,她還是要為了自己的生存妥協,讓向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保護自己,但其實,這些她求助的人也不過是造成自己目前困境的罪魁禍首之一罷了。
好諷刺。
即使加入任何一方,她要被迫付出代價,失去自由,這根本毫無公平可言。
而她就像是一個空有寶藏的小孩,卻不知道怎麼去抵抗這些利欲熏心的大人。
他們張牙舞爪的影子将她團團圍困,難道她隻會一臉警惕地,被動地守在原地等待慢性死亡嗎?
“既然如此,需要找出那位殺手嗎?”
“不需要。”艾莎冷酷地打斷了他的話,半晌,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她十分禮貌的道歉道,“既然殺手就在這裡附近,如果他要殺掉我的話,遲早他會找上門來的。”
俠客提醒她:“如果是那樣的話,如果我們在場的時候,那位殺手先生可能不會輕舉妄動,隻會選擇在你離開的時候動手。”
艾莎伸出手撥了撥頭發,将它們梳到耳後,突然又微笑了起來:“謝謝你的關心,俠客,不過我明白這一點哦。”
她隻是突然想通了。
和他人達成交易,換取自己的安全,終究是身外之物,将保存性命的籌碼,放在不明身份的人身上,是一種極其愚蠢的行為,試想一下,即使俠客和飛坦真的老老實實當保镖,那又怎麼樣?
充其量,他們兩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給她帶來一段安全時間,讓她有空去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之前的她,就總是在犯這樣的錯誤。
怪不得,酷拉皮卡總是說她容易輕信他人。他早就看出了她最大的性格缺陷——因為沒有什麼人生經曆,隻有一些粗淺的社會經曆,她太容易輕信别人,太容易想當然了。
可是,正是在這樣的場合會放大自身缺陷、帶來危險的性格特點,才真正讓她走進了酷拉皮卡的心裡,并且得到了他的幫助。是啊,他那樣感情細膩,情緒敏銳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她的那一堆算盤和小九九呢?即便如此,酷拉皮卡雖然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對她的态度卻采取了默許和縱容,就連他隐晦的提醒,也是體貼的,小心謹慎的。
這難道不是他的回應嗎?
這正是,獨屬于酷拉皮卡的溫柔之處啊。
艾莎無聲地露出了笑靥。
“為什麼?”
即使是俠客,也對艾莎的舉動生出了些許好奇。
按照他的想法,利用他和飛坦找出殺手再處理掉不應該是更快捷的辦法嗎?
就像艾莎之前做的那樣,費盡心思向旅團提出條件,達成目标,挑選場地,盡力保證自己的安全,而她之前做的一切不就是這樣實施的嗎?
可是,既然如此,為什麼又如此突兀地拒絕了這一切,幾乎是從頭再來一樣,這樣完全不太劃算啊。
“……”艾莎沉默不語。
半晌,她才撇了撇嘴,“哼。我讨厭你!俠客,你聽不懂我的話,明明我是為了保護你啊,要是你被殺手先生幹掉了怎麼辦,我會很傷心的。”
“啊?”
俠客感覺很受傷。
雖然知道這隻是她随口說的借口,他還是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牽恕了,隻不過,因為生氣而亂發脾氣的艾莎,看起來居然也十分可愛。
然後,他就對上了一邊的陰恻恻笑容的飛坦。
“你們在聊什麼?”
然而,當俠客将艾莎的話複述給飛坦聽得時候,他卻若有所思,眼中閃過異色。
“變聰明了啊。”
俠客贊同地點點頭:“是的。”
對于一直關注着艾莎的他來說,這是一個驚喜。
現在的他,居然有種頗以為榮的自豪感,嘴角的笑容都咧地更大了。
沒想到,飛坦斜斜地看了俠客一眼,不屑道,“跟你有什麼關系啊。”
俠客吐槽:“喂!跟你就更沒有關系了啊,飛坦。”
飛坦勾起嘴角,他眯起眼睛,舔了舔幹燥的下唇,居然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誰知道呢。”
缜密的思維,觀察和行動力兩者兼備,強大的學習能力,和堪稱恐怖的念能力……即使她沒有任何後台,甚至從降生到現在隻過了短短一個月時間,個性上也存在一些不足之處,但她所做的一切足以證明,這将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對手。
一瞬間,飛坦感到一股戰栗的興奮從後脊直沖天靈蓋。
這種感覺,可比拷打來得快感要多得多。
他的人生詞典之中,可沒有後悔二字。
另一邊。
俠客挪開了目光,看向在餐桌對面鎮定自若的少女。
現在的你,會怎麼做呢?艾莎。
三方都不信任的你,要怎麼從中取巧,甚至是借力打力,才能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達到目的,既平衡勢力,還躲開虎視眈眈的人?
對于以前的你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
但現在,俠客卻有一些期待未來将要發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