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謝硯一時間語塞,怒氣在無聲之中牽連着腹中的孩子,頓時間拳打腳踢,伴随着陣陣眩暈而來的還有幹嘔。謝硯即便是手指不斷舒緩着呆悶的胸口,身上萬般難受,還是堅持自己的态度,“朕不會改變主意,禦駕親征,蕩平東濮,一統天下,乃朕畢生所願。”
陸嘉榮擡眸看他,還抱有僥幸心理。目光輾轉間,落在他微微隆起的腹部上,他本不想将這件事放在明面上,彼此說破。他身為大族子弟,自小便知曉這世間存在很多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但若是不能理解,自當不言說教,允以尊重。可如今倒是不得不說了,“陛下不聽微臣所言不打緊,可陛下連他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嗎!”
謝硯聽着,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那隆起的腹部,腦中不斷回蕩着自己做下這個決定所經曆的苦難,那一碗碗湯藥的苦澀。眼底的怒氣漸漸變得柔和,溫熱的手掌猶豫着還是放到腹部。細細摩挲間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孩子,他在動。他問:“你什麼時候知曉的?”
陸嘉榮說:“什麼時候知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出現了。”
謝硯又問:“你難道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陸嘉榮明白他話語間的意思,輕笑聲在空氣中彌漫。“臣,并非迂腐之人,自然也會明辨是非。臣雖少時不更事,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到底不是白讀。”
謝硯自是懂得這些道理,可是如今他管不了這麼多,他若是不這麼做,隻怕是他會留下一輩子的遺憾。想着,穩住情緒的謝硯扶着桌案緩緩坐下,指尖不斷按壓着眉心,“那你應該知曉,我為何要這樣做。”
陸嘉榮擡眸看他,恍惚間此刻的他不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帝王,隻是一個有點私心的癡情人。可是他也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陛下,微臣恕難從命。”
“你!”謝硯沒想到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陸嘉榮還是如此執拗。他看向他,從心底倒是愈發覺得他越來越像當年的陸老太師了。“陸嘉榮,世人都說你的兄長最有陸老太師的風範,我看不然其實你才是最像他的那個人,朕記得你以前是最不喜摻和朝中瑣事,初入朝堂的局促,如今倒是越來越像一個權臣該有的模樣,”
對此,陸嘉榮說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微臣如今是這北襄的朝中重臣,自當為天下百姓謀福,為我北襄的延續行盡畢生精力。”
謝硯:“說得好。但事到如今,朕還是那一句話朕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你身為朝中重臣,若是願意這件事也就作罷了,若是不願,朕到也不為難你。”
“陛下!”陸嘉榮還想說些什麼。
“夠了!”謝硯直接打斷他的話,指尖在腹部摩挲着,再次擡眸眼底的那份堅定更勝。“不必再說了!朕乃天子,得天庇佑,其子實為帝子也當承蒙其佑。天佑我北襄,承蒙列祖列宗在上庇佑我北襄基業大成,帝祚永延。”
事已至此,陸嘉榮知曉在這場博弈中,他依然落了下風,既然如此也唯有徹底應下。他俯下身子,重重叩首:“微臣遵旨。”
殿門打開的那一刻,寒風幾乎是和着急等待的謝淳同時迎面而來。
謝淳焦躁不安的同時,猶豫着還是頓住腳步詢問着,“陸大人為何一意孤行?”
陸嘉榮回眸看他,反問道:“你怎知是我一意孤行,而不是此戰并無絕對勝算。”
“我北襄泱泱大國,這麼多年來百姓安居,市井繁茂,而東濮和西陵不過是早已滿目瘡痍,怎麼會在此戰中落敗……”謝淳說着,但似乎漸漸沒了底氣。
沒錯,他似乎也有顧慮。
“殿下可知狗急跳牆之語。”陸嘉榮卻是微微搖頭:“凡行事小心則矣,然瞬息萬變。朝堂之上尚且如此,更何況如今。陛下禦駕親征,可如今……萬一因此出了事,那我北襄的江山将要落在誰的手裡,是殿下,還是誰?更何況,殿下比我更清楚陛下如今到底适不适合禦駕親征……”
說到這,謝淳心思似乎也沒有底。但他仍堅信一句話,“我相信皇兄。”
陸嘉榮見狀也不再多說些什麼,隻是出于禮貌提醒了一句:“殿下若是有時間逗留在宮中,不如回府好好管管自己家的事情,避免内帏不修,以至禍害……”
畢竟,如今的沈姜次怎麼不算是活生生的例子呢。
耳邊已經聽不到陸嘉榮的腳步聲了,謝淳依舊呆愣在原地,以至于袖中灌了不少的寒風。還是身側宿十三的一句話将他拉回了現實,“殿下?殿下!”
他才後知後覺的緩過神來,推門而入喚了一句:“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