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的腳步突然頓住,他甚至在那一刻壓根沒有勇氣回頭,在他面前肯定地說道有或者是沒有。因為這一條路,從來都是黑暗與兇險并存,承諾出口的答案,即便是多麼美好,多麼滿足心底的那點私心,都會無情地敗給現實。
停留片刻而繼續前行的腳步,那一刻沈姜次知道了他的答案。
季秋剛推門而出,幾乎算是迎面撞上這外面圍着的一層一層的守衛,吓得他猛地一下關上了房門,一時間都沒緩過神來。
而身後頂着面如白紙的沈姜次,卻是不緊不慢的穿上外衫,對上他的眼神略顯尴尬:“那個……我也不知道你這個時候來。”
靠!合着剛才的那種煽情白搭了,不愧是他的師弟,這一刻季秋也毫不掩飾的放聲大罵:“沈姜次,你這個坑貨!”
破天的怒吼聲傳遍這個山谷,順着沙沙風聲一直延伸到黑夜,那股子怨氣也不曾徹底消散。偌大的地牢裡僅靠幾盞昏暗的燈光支撐着,陰暗潮濕的角落裡處處透露着寒冷。單薄的衣衫在這個地方待久了,渾身上下被浸染的寒意和傷口被猛然刺入長劍不相上下,都是刺骨般的存在。粗劣的麻繩将兩人的手腕死死地纏繞着,弄得手腕生疼的同時,更讓他們動彈不得。
季秋現在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藏匿在心中的怨氣,那是絲毫得不到緩解,反而在一瞬間有種愈演愈烈的性質。看向一旁也不知是睡着還是閉目養神的沈姜次那更是想還不客氣的給他一腳,可奈何雙手被緊緊地綁住,隻能用不斷撞擊的身體發洩着他心底的情緒。
終于,沈姜次被急躁夾雜着怨氣吵醒,他頂着沉重的眼皮努力想看清周圍的一切,記得當初他被人一把迷藥弄昏過去。還不等他細細的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麼,季秋頗具怨恨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沈姜次,把我弄成這個樣子,你自己倒是睡得挺香!”
沈姜次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把一切罪責落在那些人身上,自己倒是摘了個幹幹淨淨,“我也不想,這不是那些人實在是太卑鄙了嘛,失誤失誤……”
季秋毫不客氣地拆穿他:“你倒是聰明,把自己摘了個幹幹淨淨,失誤?我看你剛才不是還胸有成竹的嘛,又想幹些什麼?”
不愧是季秋,即便是過去了很多年在言語談吐方面,還是能最快地抓住重點。至于他到底要做些什麼,他其實是不打算将這一切告訴季秋,所以面對他的詢問,這個時候裝作不着調仿佛是能含糊過去的唯一方法。“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就不害怕被谷中那些人發現了你這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實樣子,這萬一被發現了……”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裹挾着他耳邊沈姜次的答非所問,的确有些聒噪,“别說了,你再唠叨,說不定整個地牢都要知道啦!”
“哦……”沈姜次略顯失落,心裡卻是忍不住犯嘀咕,說不定他們在就知道啦。否則也不至于将他與他單獨關押在一起,而且周圍寂靜的看不見一個守衛,很明顯的早有預謀呗。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與謝硯……難不成?”季秋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其實他對如今谷中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尤其是在他知道沈姜次出現在坊山的那一刻,他心中的隻能依稀猜出他想親手解決到過去一些纏繞着他的枷鎖。江逸之身側的人多眼雜,根本不給他機會讓他有進一步打探的機會。可是,當他回京以來的所作所為完整無虞的放在他面前時,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這真是一種巧合。
沈姜次下意識地将臉遮擋在燭光所無法匹及的黑暗中,或許在那一刻過往事情的一切早已經不那麼重要,血腥的往事隐藏在記憶裡,有的随着時間的推移變成模糊的碎片,而有的則是變成了狠狠紮胸膛的利刺。不知是什麼彌漫在他腦海裡,刺激着他有了再一次窺探光明的希望,沈姜次擡頭看着他笑着問:“哥、那你又是為什麼選擇再次回到這個囚牢?”
季秋的手順勢滑落,眼神也沒有剛才那般的底氣,是呀!他為什麼要選擇回來,困在局中的人都在拼命地往外掙脫,即便是自己遍體鱗傷,也想在絕境上謀得一絲生存的希望,而他……他為什麼會回來。閉上雙眼,血腥幾乎是要吧所見之地全部充斥,無數個日夜鞭子、侮辱捶打在身上,無用、廢物被深深地烙印在自己身體的每一處肌膚,沿着傷痛滲透進自己的心。在這世間愛你,沒人願意成為棋子,也沒有人願意回到那個牢籠。而至于結局為什麼會落到這種地步,大概真的如他們所說的那樣言簡意赅,身不由己。
恍惚的燭光之中,蓄意的腳步聲在他面前停下,“永安王殿下,好久不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