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穿過片片剛冒出嫩芽的樹林馳騁而來,路程延伸樹林盡頭,湖畔之濱,桃樹盛開,依山傍水,像極了一塊攀附在污濁之地耽未曾被玷污的寶玉,不過這裡也着實是塊寶地。以前的總是忙碌,沒怎麼停下來欣賞風景,如今回望起來,才發現自己真的錯過了很多。
沈姜次攥着缰繩停馬匹,終身下馬中正好對上沈消回望的眼神。
沈消看着他,眼神總是不自覺地被他的藏匿在袖子裡的右手吸引,這一次見面沒有什麼罪大惡極,也沒有什麼針鋒相對,有的隻是多年來的情誼之交。“怎麼樣?這些天身體養得怎麼樣?還好吧!”
他既然都這樣問了,沈姜次也沒有怎麼駁他的面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道:“還行,總不至于過不下去,既然已經這樣了,就隻能接受現實了。”
兩人會心一笑。
自從那日過後,沈姜次可以說是被軟禁在永安王府。殺不得,又罰不得的樣子,倒是一時間成了卡在東濮權貴,最重要的是卡在沈鈞喉嚨中的一根刺。每天明裡暗裡出現在永安王府的人都不在少數,似乎整個京城都變成了一個巨大賭注,而賭注的本身就是他沈姜次的何去何從。
沈姜次想到這裡不禁心裡多了幾分自嘲,以前落魄的時候讓整個東濮嗤之以鼻,成為飯後彈指那更是常有的事情,如今還是避免……想到這,沈姜次有想起沈消最近的境遇,兩個人都生活在一個人的陰影下,恐怕都是不好過的。問道:“你最近怎麼樣?這皇帝當得還舒坦嗎?可比你當年在邊關那樣悠閑自得?”
沈消笑了笑,好不容易離開皇城偷摸着出來就是為了擺脫皇帝的枷鎖,話說,兩個人的關系自明夕帝和沈炎之的去世後 ,倒是有回到小時候的苗頭。“以前總覺得當了皇帝報了仇,就開心了。如今看來自己當初的想法倒是有些癡人說夢了。”
“癡人說夢?我倒是感覺你活得應該挺不錯的吧!”沈姜次看到了落在他脖頸上的紅暈忍不住打趣道。
沈消下意識地撫上他的脖頸上的紅暈,腦海裡卻不自覺地浮現出江逸之的臉,他的嬌嗔。嘴角擋不住的笑意:“還行。”
兩人望湖品茗,聞着花香,聽着風聲。
沈姜次望着遠處層層疊疊的陡峭山峰,忍不住感歎:“京城周邊竟然有這種神仙地方,當時找的時候應該花費了不少心思吧。”
沈消端着茶盞的手明顯一頓,“這不是我找的,幼時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候,有人帶我來的,說要找個清靜遠人的地方,不被夫子找到偷個懶或許就能少背一些文绉绉的詩篇。”
話音落,他的瞳孔暗了幾分。手中端着的茶盞在那一刻頗有當着酒水猛灌,以借此消除的狀态。
沈姜次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說的是誰,一件件事情經曆過去了,才發現其實自己也不是真的特别恨某個人,某件事。話說自從那日一别,沈姜次就再也沒有聽到關于沈炎之的其他消息,沈均一向讨厭那些背叛自己的人,想來他即便是死了下場也不是很好吧。“你把他葬在哪裡了?”
沈炎之算是名義上的死人,又夾雜在各種權力争鬥之下,厚葬很顯然是一種奢侈。
沈消望着遠處平靜的湖面,“其實你已經見到了。”
“啊?”
沈消道:“我把他葬在了湖底,一個沈鈞找不到也想不到的地方。這裡依山傍水,清淨遠人,隻希望他下輩子能不再投身帝王家,那時他或許會開心一點。”
沈姜次點了點頭:“一定會的,離開這個囚牢所有人都會開心一點的。”
“那你呢?”
“我?當然也是一樣的,”沈姜次掩蓋不住的心虛,他也許也會開心的。當然前提是他先有辦法離開這個囚籠。
沈消話鋒一轉:“不準備去找謝硯了嗎?”
沈姜次愣神:“要去的,隻是不知道何時去,也不知道何時。去了,這輩子便都不想着回來了,又或許我會失望而歸,畢竟有些事情又不是我能掌控的。”
沈消望着他:“瞻前顧後,可不是你沈姜次的性子。”
“放手一搏。我倒是想,隻不過東濮的爛攤子不知何時結束,而我如今擔子倒是越來越重,雖然雪崖谷有萬般不對,往事糾纏至今,即便苦果早成可是那何嘗不算是我的一份責任。”沈姜次道。
沈消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你就不怕這樣待下去,等你去往北襄的時候,他謝硯身旁早已經美人環繞,倒是徹底把他這個人忘得一清二楚。”
沈姜次的話語中卻是難得的堅定,“他不會。”
沈消看着他,羨慕之餘心中多了幾分空落落的,他似乎等不到那人的這般肯定。“這樣最好。”
不過話說回來。
沈消嗤笑着:“要不要我幫忙送你離開北襄。”
“你會有這麼好心?”沈姜次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