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要殺我。”
即便是早有準備,即便是知道是身不由己,安恒的心底還是帶着驚訝的,但随之取代的是無盡的擔心,其實當年事件發生之後。他就已經做好了随時為自己錯誤付出應有的代價。隻不過他要是真的這樣做了,真的死了,哥哥該怎麼辦。
他們都是這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親人,就像是花開并蒂一旦失去了其中一方,花開并蒂,真的還有意思嗎?
可是,當所有的道理,以及不舍被堆積到一起,都遠遠不如你平平安安重要。
他環視着四周,最終眼神還是落到他身上。想着,安恒緩緩閉上了眼睛,就那麼靜靜地的等待着死亡。
以我之死換你之生,我甘之如饴。
他做不到的,他亦是。
彼時寒風驟起,小涼充斥整個後山,深受摧殘的枯樹被寒風抹掉最後一絲樹葉,枯黃的樹葉落入塵土化為這時間最後的溫暖。
蕭安元拿着長劍越是靠近越是如釋重負,他身後是他人的大仇得報,身前是愛人的甘願赴死。他趁機不備迅速将長劍反扣,冰冷的劍鋒刺入他的身體,鮮血順着傷口染紅他胸口的衣衫,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漸漸變得渙散,疼痛感愈演愈烈,失去精神支撐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傾倒。蕭安元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扯出一抹笑容,輕喚他的名字,“阿恒……”
“哥哥!”安恒幾乎是飛奔而來,卻也擋不住他身體的緩緩傾倒。
安恒接過他身體的那一刻,是觸手可及的冰冷,甚至是他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在自己懷裡一點點流逝的絕望,“哥哥,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離開……”
“阿恒……”蕭安元的手指附上他的臉頰,掙紮着最後的力氣想要從他懷中緩緩站起,可是這一切終究是枉然,他看向慕延,一如當年一樣:“師弟,過往的一切我替他償還了,我蕭安元替他安恒償還了,師兄不敢祈求你的原諒,也不配祈求你的原諒。可是……我,”
“蕭安元,你有什麼資格體替我請求他的原諒,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錯,和你沒有關系。你為什麼,憑什麼替我做着一切,憑什麼讓最該死的我孤獨而寂寞的活在這世上,憑什麼!蕭安元,你告訴我你憑什麼!!”安恒怒吼着,緊張而又錯亂的手拼了命幫他止血。
可是蕭安元畢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若是鐵了心想要離開,豈是他能攔得住的。
鮮血通過他的衣衫染紅了他的手,一滴滴觸目盡心的血迹順着他的手心流向手腕,最終化作無聲的低落,滴落在這冰冷的大地。
“哥哥,我一定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他的眼眶一如被鮮血充斥,“為什麼,為什麼血迹止不住,為什麼!哥哥,你别擔心我一定能救得了哥哥。”
蕭安元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因為血迹盡失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不要白費力氣了,陪陪我好嗎?咳咳、”
“哥哥。”
慕延大步走走進,望着昔日的師兄,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句:“你這麼做值得嗎?”
“值得。”蕭安元肯定道,哪一刻的答案都沒有他這一次最為去确定。想到這,他又問:“師兄都已經離開這麼多年,雪崖谷也早已經落敗,隻留下師弟一個苦苦支撐,值得嗎?”
“值得。”
其實他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因為他們都是固執的人,因為那一抹溫情,将自己一輩子困在裡面,用盡全身力氣去守護這世間最後與他有關的東西。
各抒己見,為情一念。
“我答應你放了他,為此一次,師兄。”
“唉、謝謝。”蕭安元望着他離開的背影,能說的也隻有謝謝了。
慕延背過身去,明明他已經将當年陷害師兄的人逼上了絕路,可是為什麼他開心不起來,淚水從眼角滑落,他頓住腳步回頭望着他。
蕭安元同門之情到此為止,你一路走好。
蕭安元輕撫着他的臉頰,安撫着驚魂未定的他,“安恒活下去,如果可以哥哥希望你能活下去。”
“不!”安恒搖着頭,對于他的要求他做不到,他的一生本就是因為他而開啟的,在遇見蕭安元以前他甚至沒有名字,因為你的存在的有了名,有了人生。
“咳咳、”
他的氣息變得微弱。“阿恒,活下去好不好?咳咳、答應我……”
安恒緊緊的抱着他,“哥哥,你别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大夫,大夫一定有辦法的。”
“不、不用了。”一直一言不發形同虛設的沈姜次緩緩開口。
“你說什麼。”
沈姜次的臉上凝重,臉上更是五味陳雜的,“你救不了他的,他已經是踏入鬼門關的人了。”
“踏入鬼門關又如何,我安元這一生不信命,既然天要收他,我便與天争鬥。”安恒眼神裡滿是倔強。
恍惚間,沈姜次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可是,那個當年一腔熱血的少年,最終沒鬥過天,敗給了事在人為。
“哥、哥!?”安恒察覺到他的異常,更加慌亂了,“哥哥,我什麼都答應你,真的,什麼都答應你,不要離開好不好?”
“不、不要哭。”蕭安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安慰他,又轉頭看向沈姜次,“抱歉,沒把一切告訴你、抱歉……”
話音落,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蕭安元死在了最寒冷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