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房間寫作業的葉曉聽見響動,也拉開門看熱鬧,結果就看見這尴尬至極的一幕。
俗話說家醜不外揚,可是程老師覺得,這半年來,他們家什麼醜都被别人給看光了,倒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抱歉,嫂子,先讓松兒在你們這呆一會兒,等晚讀結束我就回來接他去吃飯。”
阿姨拍着孩子的背,道:“沒事沒事,這不天天都在我們家吃嗎?你看學生去,松兒就在這裡,你放心,我給你看着。”
程老師苦笑一下:“多謝嫂子,麻煩您了。”
那天晚上八點多,程老師才來接孩子出去吃晚飯。因為劉巍思在,程老師選了一家粵菜餐廳,給老師點了幾個清淡的菜,又給孩子點了些小食。程松直雖然還是不大高興,也不願意靠近師爺,但有點高興,,自從媽媽不在,他就沒在外面吃過飯了,看着服務員把雞翅端上來,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
劉巍思見了下午那場面,現在也不勉強要親近小孩了,隻是看着他吃東西,過了會就和程老師談起正事來:“我知道你的顧慮,這個時候确實要在松兒身上多花點心思,隻是你也要考慮自己的以後,你不能一輩子留在一個中學裡。”
“老師,您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您也看到了,我也是身不由己,怪就怪造化弄人吧。”
“映澤,或許你今年先緩緩,看看明年松兒的情況,他也不會一直這樣的,等他情緒穩定一些,長大一些,也許還有機會。”劉巍思不願意就此放棄,“甚至都不用着急明年,後年,大後年都行,隻要你别完全打消這個念頭,映澤,你的人生會不一樣的。”
程老師笑笑,點頭道:“好,我答應老師,如果以後松兒情緒穩定些了,我會繼續考慮這件事的。”
程松直低頭啃着雞翅,沒有完全聽懂他們的話,卻也感覺到了些許不對——爸爸是不是終将離開他,在未來的某一天?
但他沒說,也沒問,隻是安安靜靜地吃着雞翅。如果忽略他眼裡閃爍的淺淺淚光,這場景就跟幾年前爸爸和師爺帶他去吃芝麻糊糊那樣,幸福而美好。
隻是,時光一去不回,誇父最終死在了追逐太陽的路上。
那晚回家後,程松直還是在爸爸的要求下去跟師爺說了晚安。可是程松直一點也沒有想起過去幾年和師爺說晚安時的滿足甜蜜,隻感到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慌張和窒息。
程松直逃回房間,從櫃子裡拿出了自己的輪滑裝備,鞋子、護膝、頭盔,一樣一樣往自己身上穿,仿佛這些東西是他的保護套,隻要穿上就可以讓自己免受傷害。
房間不大,根本滑不開,程松直小步小步地踩着,忽然就落下淚來。也許等爸爸離開,他就會像現在這樣,再沒有人疼愛他關心他保護他,沒有人為他遮風擋雨,而他隻能靠身上的輪滑裝備尋求保護。
但是,他感受着膝上傳來的緊繃感,知道這裝備也難以為繼,他正在長大,很快就要穿不下了。
原來,長大就是要跟過去的東西,一一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