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要賭什麼,賭注隻要是跟我回憾解門我就奉陪。”溫公公冷臉道。
任平生既然提出要打賭就必是又想到了什麼邪招,倒稱溫公公的意:出了招方好見招拆招,正能打破眼下僵局。
憾解門上下都知道,天下唯有一人能以正壓“邪”,那便是溫公公。
他以為任平生要打的必是極刁鑽古怪的賭約,沒想到任毫不猶豫說道:“賭我能完好無損接過您三招,咱們都不用毒隻比武,若我赢了您便放我出去闖蕩,我輸了沒得說,主動跟您回門中。”
“好小子,難得這麼痛快”,溫公公提起銅钺,“出招吧。”
任平生也不謙讓,将“認輸”淩空一甩,合鞭成劍。他右手挽個劍花,劍尖一抖,從下往上倏然直刺,是一招極為美觀的“鶴唳東亭”。
這是溫公公當年剛出宮不久自創的招式,原本用在斧钺上,任平生學會後稍加修改成了劍招。“鶴唳”既是指出招之快,猶如仙鶴一飛沖天,也是形容劍刺的破空之聲,總之強調一個“快”字。
當下钺劍相交,任平生縱身微轉,長劍如遊蛇般繞到溫公公身後,斜空裡無聲無息劈砍下來,宛如飛鶴空中盤旋。
“鶴唳東亭”是溫公公壯年所創,姿态優美讓人眼前一亮,但殺傷力不免大打折扣,對于如今的他而言自是極易化解。
任平生的第二招乃是“醉漾輕舟”,是和溫公公合創的一招。任平生十歲壽辰那天溫公公喝得大醉,酒後非要拉着任平生到蓮池裡劃船,醒酒後任平生學他醉時的步态取笑,溫公公依步法加入劍式,由此得了這招。
“醉漾輕舟”的步法跌跌撞撞看似淩亂,卻暗合八卦星盤,手上的動作講究“輕”“慢”,幅度小、去勢緩,以靜制動。
任平生常用這招,掌握十分精熟,當下東倒西歪深一腳淺一步,活像不省人事的醉漢,持劍卻穩,注了真氣在劍氣中,輕移慢動就有莫大勁道。
溫公公集中心神應對這招,内息的對抗必得全神貫注,一分神便是萬劫不複,輕則心脈受損,重則走火入魔經絡紊亂,甚至當場一命嗚呼。
許久沒真正試過“淩絕頂”,這小子的内力已到了如此修為,單從功力上确實有了争奪天下第一的資格,頂尖高手裡隻要不遇上太老的家夥,都有不小的勝算。
但溫公公嘛,一是勉強算得上老家夥,二是對“淩絕頂”極其熟悉,眼下兩人雖是對峙的局面,但溫公公卻有辦法破局,那樣一來任平生和他都得受重傷,但也算打赢了“并非完好無損”的賭局。
他稍一猶豫,就感到又有一股内力加入進來,很平和,像溫泉水流遍全身,慢慢化解了兩人的内力。
他大為震動,随即看到任平生也是一臉驚訝。溫公公立即去看站得很遠的申歡,卻發現他閑散地靠在竹幹上,閉着眼根本沒有看他們的對招。
就是他,溫公公心道。在場的剩下隻有附子,他和任平生的路數溫公公都很了解,出手的隻有可能是申歡,但既沒當場抓到他暗中幫任平生,此時取消賭約便是不守信用的行為,溫公公久浸皇家自恃端方,自然不肯這麼做。
讓溫公公震動的是,能以内力化解他力歸入塵氣需要相當高深的境界,這一直是隻存在理論中的功法。因為這樣的内力功法毫無傷敵之效,相當于一人耗内力普渡其他人,因而也被武林視為神術。
任平生說道:“溫老頭,兩招了,還剩最後一招。”
他用力拔起劍尖,提起一口氣,輕身點步一躍上了就近的竹枝,竹身還未來得及搖動就又騰躍上另一根,眨眼間又穩穩立在溫公公頭頂的李樹枝桠上,竹樹搖晃聲中,疾風驟起,白色衣帶無聲無息地飄展開來,同時劍鋒已不知何時到了眼前。
溫公公贊一聲:“好個‘流霜步’!好一招‘任意東西’!”兩手提起銅钺向上挑,與長劍相交竟濺起隐隐的火花。溫公公感到虎口一震,手腕傳來一陣酸麻。任平生身法輕靈,兩步縱下樹梢,甩起莊逸橫斬,劍風驚起一大片落葉。
“當”附子和申歡均感到耳膜一震,莊逸劍刃擊到了銅柲上。不給溫公公反擊的機會,任平生展開流霜身法,迅疾無比地騰挪到一邊,溫公公的速度也是極快,但銅钺還是撲了個空。
任平生左足微點,旋身而上到半空,劍首用力在竹稈上一擊,借助推力使整個人飛撲向溫公公頭頂,同時莊逸下刺直奔溫公公面上而來。
溫公公感到迎面風聲一緊,知道這是任平生全力一擊,凝神使出“海”字功的“四海升平”應對,左手上舉銅钺,右手虛畫大半個圓,口中長嘯一聲,一下子重重拍在了銅柲之上。
附子早已盤腿坐下觀看二人過招,此刻見月光下溫公公皮膚裸露處微微現出水汽蒸騰,知道汪洋肆運轉調動了全身氣力,不自禁暗暗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