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片刻,他額頭青筋直蹦,忐忑不安的問昱橫:“我是不是做錯了?”
晴無夜在這之前從未有過如此這般的躊躇,始終堅定的認為自己是對的,可是如今事情朝着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他開始舉棋不定的開始懷疑起自己了。
在山腰洞口的時候,晴無夜沒有想到林夜會真的殺了那對父子,畢竟是臨山鎮的子民,他雖然和昱橫說到必死無疑四個字,但這僅僅是為了吓昱橫一吓的,最終林夜的舉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之前的兩次漠視完全是出于無奈,屈城周澄的事無解,因為周澄已然心死,而臨家城的事情,在他秉持的道德線内,是不允許把一個姑娘無緣無故的帶在自己身邊的。
而這次父子被殺的事情,這不是他的本意,他在那個中年男人被殺的刹那,就已經懷疑起自己的對錯了。
昱橫有那麼一刻的愣怔,他沒想到晴無夜會如此發問,之前的晴無夜可是一個相當有主見的人,從來沒向他讨教過是或者不是。
基于晴無夜這般的狀态,昱橫極有耐心的答道:“沒有,這種事沒法走一步想三步,救一人,還是救百人,擺在誰面前都是難題,換做我,也會和你一樣,隻是我們猜不透太多人的想法。”
他們沒想到的太多了,昱橫沒想到林夜作為都尉,會如此現實,不顧臨山鎮百姓的安危,隻想保存僅剩軍隊的實力。
還有後山僥幸逃脫的父子倆,林夜為了洩憤,将一山藥材被毀的罪責強加駐在他們身上,然後冠冕堂皇的治他們于死罪。
他更沒想到姚自量罔顧人命,将覆盆國百姓這麼多人的性命踩在腳下,任意妄為,聽信讒言,把後山當成了殺戮場,更是要用喬江之的命來挑起更大的戰争。
須臾,昱橫又道:“我現在已經不想管什麼戰争,我隻想殺了這些人,這些已經不能算是人,而是殺人的惡魔。”
晴無夜有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場戰争還沒走多遠,他已然力不從心,死的人太多,他根本埋葬不了,更無法告慰死去的人的在天之靈。
晴無夜仰頭看着蒼茫的天空,真正感受到了如蝼蟻般的他們是多麼的渺小:“我們就兩個人,無疑是以卵擊石,他們能調動軍隊,已經把原本善良的人變成了殺人的惡魔。”
昱橫搖了搖頭,心裡升起了一種莫大的悲哀:“或許這些人本來就沒那麼善良。”
他們從不想承認這些,但事實就是證明,有人是被動,有人卻是主動的拿起手中的武器,不是在保護自己,而是去傷害别人。
兩人俱是沉默,良久之後,晴無夜才出了聲:“他們把喬江之關在了我們去過的那家民居,我們還有辦法。”
昱橫眼睛一亮:“我們可以進去,帶走喬知府。”
有現成的暗道,他們帶走喬江之簡直就是易如反掌,晴無夜搖頭:“不可,喬江之被帶走,姚自量發現後,他就有了殺人的理由,還是會以臨山鎮的百姓作為要挾,喬江之還是會回來。”
這件事情,像是陷入了一個死局,循環往複,周而複始,找不到一個出口,直至激怒了姚自量,姚自量都不用去殺喬江之,就直接對臨山鎮的百姓,或者對這三城一鎮所有的百姓痛下殺手,同樣也會達到他想要達到的目的。
昱橫突然想起了在臨居城外的小樹林,被昱豎當成爺爺的喬江之,和陳老爺子還真的很像。
想到這裡,他打了一個寒顫,怎麼會冒出如此唐突的念頭,搭進去了一個安之,何必又要讓陳木給攪合進去,陳木的老婆可是在家等着老頭子回家呢。
晴無夜發覺他神色的異樣,出口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昱橫不想隐瞞,但又很愧疚剛才那一刹那的想法,嗫嚅着道:“隻是想到陳老爺子,和喬江之有點像。”
晴無夜瞬間懂了其中的意思,脫口道:“不可。”
昱橫點頭,他想起了在臨山鎮外被他間接害死的何欠,正膽戰心驚的想着是不是自己也成了殺人惡魔,不過也就這麼一瞬,他将這想法按在了心裡的陰暗處,長歎了口氣:“是啊,不可,這個想法讓我愧疚。”
晴無夜見他臉色不好,勸解道:“沒事,都是在想辦法。”
再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昱橫隻能離開了小院,回到了原來的那處牆頭,看到陳木後,眼神一直處于遊離狀态,他不敢去看陳木。
昱豎不知去哪玩了,這時從巷口跑了過來,瞅着陳木好一陣發呆:“爺爺,你有沒有發現?”
陳木揪着自己的白發,笑道:“發現什麼?”
昱橫不知昱豎想要說些什麼,也沒攔阻,頹然的靠着牆發着呆,就聽昱豎稚嫩的童音傳出:“我覺得你和那位知府爺爺好像。”
昱橫原本是斜靠着,聞言後整個人毫無征兆的打了個激靈,他立即挺直了身體,踢了昱豎一腳,不敢去看陳木臉上的表情,呵斥道:“不要胡說。”
昱豎仰着頭,一臉單純的道:“我隻是說說,難道無痕哥哥覺得不像?”
昱橫抿緊唇線瞪着昱豎,靜默片刻,神色不悅的道:“不像,看不出哪裡像。”
他們坐着的巷子裡左右都是妄加國的兵,這時有些人的說話聲越來越響,直接傳了過來。
說話這人話語裡盡是毫不在意:“你們知道嗎,明天大帥就要在半山腰的那塊空地上殺了喬江之,以儆效尤。”
“是嘛,喬江之這次豈不是來送死的?”接話之人哈哈一笑。
又有人似乎很是憂慮:“唉,一個愛民如子的清官,最後還是為了自己的子民受死,也算是。”
這話立馬被不和諧的聲音打斷:“算是什麼,他再是清官,都是我們的敵人,敵人就該殺,不管是誰?”
聽到這話,昱橫皺了皺眉,看向聲音的來處,一個精壯的漢子,手裡正拿着一把砍刀,很是愛惜的反複擦拭着刀刃,刀光随着他的動作越來越亮,簡直奪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