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寬大的空地建在了半山腰,拾階而下的盡頭就是臨山鎮的長街小巷和數百間民居,街上隻有穿着士兵衣服的人,他們才從半山腰上下去。
遠遠的能看到臨山鎮外的妄加國大軍,打頭的舉着一面迎風招展的旗幟,是一個韓字,後山的燎原大火都快燒到了前山山腳下的臨山鎮,他們卻還在鎮外大兵壓境,沒有入鎮半步。
前山是烈火熊熊,屍橫遍野,山下跪了一地的百姓,性命堪憂,隔着一座山,小鎮上有的是士兵,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些當兵的卻沒對後山的百姓加以援手,隻是在山腰間伏擊,殺了從山上死裡逃生撿了一條命的覆盆國百姓,原因卻是匪夷所思,竟是因為他殺了敵軍,導緻後山大火,滿山藥材被毀。
沒有人去想,這場大火因何而起,難道不是因為他們靜待不動,不出兵所造成的後果,不知是他們不願去想,還是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理所當然,就這麼把這個偌大的罪責強行扣在了一個臨山鎮的百姓頭上。
如此颠倒黑白的存在,着實諷刺,但當事人卻沒感覺到一絲尴尬,相反泰然自若的置身其中。
昱橫背着老翁走了一段路,隻覺背上越來越重,老翁似乎正在往下滑落,晴無夜也發現不對,把老翁從昱橫背上抱了下來,感到了一手冰涼。
老翁被放到地上,沒有一點反應,相反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晴無夜一探呼吸,驚道:“老伯死了。”
昱橫也是大驚,也伸手去探老翁的鼻息,确實是沒了呼吸,他扭頭看晴無夜:“怎麼會?”
晴無夜發現老翁臉色發黑,失聲道:“他是中毒了!”
最終,中年男人被林夜一劍割喉,老翁卻是被林夜毒死了,這對父子沒有死在妄加國士兵的手裡,相反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昱橫一拍牆壁,有撲簌簌的石灰落下,他顧不上空中揚起的粉塵,憤怒道:“媽的,林夜給他下了毒。”
晴無夜意識到了什麼,急忙放下屍體,拉過了昱橫,兩人同時聽到了腳步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群人的圍堵攔截,林夜是在利用老伯伏擊他們。
昱橫也意識到了事情的蹊跷,這林夜是怎麼知道他們在洞裡的,不及多想,他立即站起了身,四下掃視,幸運的是,他們所在的地方四通八達,不過腳步聲細碎,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他們無法确定林夜帶着人到了哪裡。
兩人的身份都不能暴露,晴無夜從懷裡掏出了兩塊帕子,一塊扔給昱橫,一塊蒙上了自己的臉,因衣服上帶着黑灰,原有的布料和色彩都難以分辨,應該不會被立馬認出他們是妄加國的兵和将。
他們對視一眼,都是腳下用力,一同上了房檐,四下一掃,街道上幾乎全是人,密密麻麻的淤塞囤積,不過他們還是發現了側方有一條小巷空蕩蕩的,這邊卻是大相徑庭,沒有一個人。
不排除其中有詐,但也真的無路可走,兩人不約而同的朝小巷奔去,扒着牆壁側耳細聽,也沒聽到任何動靜。
昱橫一路上在想,這林夜定是料定了洞中還有其他人,都沒弄清楚是妄加國還是覆盆國的人,就這麼不顧一切的對他們窮追猛打。
這臨山鎮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林夜沒有做出任何抵抗,是不是已經毫無鬥志的投誠了韓廣張,晴無夜心急如焚的想要出鎮了解情況,對于後山的情況他們現在一無所知。
等了片刻,都沒有人來,昱橫當機立斷的拉着晴無夜跳進了一處民居,兩人都需要換身幹淨衣服,不然回到後山就會被人懷疑,不管是覆盆國的林夜,還是妄加國的姚自量。
有人在門外走動,但并沒直接闖入,似乎是有意無意的在給他們留着時間,進了屋,他們先是驚愕的看到桌上的兩套衣服,和他們現在穿的别無二緻,不及多想,等到兩人都換了衣服之後,那人才敲響了門。
沒等他們去開,門就被推開了一半,一人從門外閃了進來,正是林夜,就這麼靠着門框看着他們。
昱橫站在院中,和林夜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沒說話,昱橫親眼看着他在洞口殺人,不僅如此,還給那位老翁下了毒。
因此,昱橫對這人沒什麼好印象,就算他是林陽的堂弟,還曾經帶昱橫脫離困境,昱橫現在看着他的眼神裡充滿着深深的敵意。
林夜隻是淡淡的瞟了一眼扔在一邊的破衣爛衫,率先打了招呼:“林陽給我飛鴿傳信,說了你們的事,我來幫你們。”
昱橫也沒提衣服的事情,他心裡有氣,嘴角露出嘲諷:“幫我們什麼,我們可沒叫你殺自己人。”
林夜對此不置一詞,輕慢的對他們揚了揚下巴:“你們的韓将軍還在外面,要我幫你們從臨山鎮出去嗎?”
晴無夜沉吟片刻,又注視了林夜良久,走上前:“如何出去?”
當務之急是回到後山腳下,不管山上死了多少人,山下跪着的百姓還需要他們去救,臨山鎮外有韓廣張守着,他們出去勢必會暴露行蹤。
林夜卻與他們錯身而過,跨過了門檻:“正是這裡。”
難怪給他們留了這條路,林夜是在引着他們進這間民居,林夜都沒看清是誰救了老翁,就像是笃定洞中之人是他要等的人,林夜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像是在幫着他們,可昱橫怎麼想怎麼覺得渾身不舒服,林夜為何如此的興師動衆,昱橫怎麼想怎麼覺得一切都在别人的謀劃之中,況且林夜還毫不留情的殺了那對父子。
兩人返身進屋,林夜已經推開了書桌邊上的花架,花架後是一堵白牆,林夜伸手在牆上輕輕一按,白牆瞬間就被推開了一條縫,林夜回頭看着他們:“這裡直通後山,走到盡頭就會看到一棵老槐樹,再走一段路就是後山腳下了。”
晴無夜先閃身走了進去,昱橫扒着牆壁,質問林夜:“你為何要讓鎮上的百姓上後山,又為何不管百姓的死活。”
林夜的手緊握花架,毫無說服力的道:“林陽和我就這些兵了,我們不想讓這三城一鎮盡歸你們所有,落入了你們手中,百姓都慘遭毒手,我們這些當兵的,更是會片甲不留。”
“你們不做任何抵抗,就為了留的青山在嗎?”昱橫神色肅穆,隻覺這樣的理由太過蒼白無力,“你可知後山上發生了什麼?臨山鎮的百姓現在正處在慘遭殺戮的絕境之中!”
林夜别過臉去,看得出來,他不想就這個話題深談下去,嘴角抽動:“不知道,隻知道山被燒了,臨山鎮賴以生存的藥材都沒了。”
想起那對父子,昱橫頓時怒火上湧,一隻手狠狠地抓住了林夜的衣領,咬牙切齒道:“藥材沒了,賴以生存,你還記挂這些!人都快沒了,還談什麼生存!”
林夜強裝不以為然的散漫,忽的笑了起來,笑容很是牽強,明顯的底氣不足:“總不能讓活着的人餓死,你說是嗎?”
昱橫還想說些什麼,見晴無夜已經走遠,昱橫隻能轉身跟了進去,林夜卻狂笑起來:”你們竟然不怕我把你們關在裡面嗎?“
昱橫也已走遠,隻聽得到他的笑聲,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他們之間的對話不消多時,但足夠晴無夜能從這裡跑到另一頭。
昱橫掐指算着時間,估摸着差不多了,看晴無夜沒有原路返回,确定這條地道是通的,才放心大膽的鑽進了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