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晴無夜還沒敲門,就看到木門被推開了一條窄縫,他沉吟片刻,直接推開了木門。
門一打開,晴無夜首先看到的是一把菜刀,緊接着寒光一閃,他動作迅速的擡手捏住刀柄,連着握住了揮刀人的手腕。
見是個陌生的老頭,佝偻着背,枯瘦的手腕似乎一捏就斷,晴無夜猶豫半晌,也沒問出口,松了手,直接在屋裡一通尋找。
那人放下了手中刀,走到門口把門關上,咄咄逼人的問:“你們殺了我們這麼多人,為何還要進屋殺人?”
說話之人名叫金叔,是喬江之府裡的一位管家,比安之還要更不引人注目,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
晴無夜發現衣櫥後面有一片白色衣角露了出來,邁步就要上前,被金叔抓住手臂,晴無夜能感到金叔握着自己的手沒什麼力,一時沒好意思掙紮,隻聽金叔壓低聲音,幾乎是在咆哮:“你幹什麼?”
晴無夜想把金叔從身上扒下去,看着他年老體弱,還是沒敢用什麼力氣,金叔卻順勢滑了下去,直接拽上了他的腿,晴無夜下意識的想要蹬開,腿在擡起來的一刹那還是停下了動作,蹲下身,沖着金叔好聲好氣的道:“喬知府還在嗎,我帶他出去。”
“不在,”金叔話剛出口,渾濁的眼珠戚戚哀哀,“喬知府出去了。”
金叔一直沒出門,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晴無夜歎了口氣,相當耐心的道:“喬知府跳樓了。”
金叔差點松了手,勉為其難的拽着晴無夜的腿,震驚的盯着晴無夜,失聲道:“什麼?”
晴無夜瞧着那片衣角不易察覺的動了動,随即衣櫥也跟着顫動起來,發出了輕微的悉索聲,他又道:“他死了。”
衣櫥後傳來了聲音,就像是有人坐到了地上,那塊衣角頓時消失不見,隐沒在了漆黑的陰影之中。
晴無夜沒有上前,就這麼蹲在原地,神色凝重的道:“喬知府,你還在,是吧?
他替你死了,你要讓他的死有所價值,不能讓他就這麼白白死了。”
話畢,衣櫥後面沒有任何動靜,屋裡氣氛沉悶壓抑,晴無夜還想勸慰,隻覺腳踝一松,幾乎是一晃眼,就看到金叔已經蹿到了衣櫥邊上,驚叫道:“知府,您怎麼?”
話音未落,晴無夜也已躍了過去,動作飛快的上前捂住了金叔的嘴,同時也看到衣櫥後有個人靠着牆,雙手搭在膝蓋上,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
晴無夜以為他暈倒了,松開捂着金叔的手挪了過去,才剛靠近,就清楚的看到喬江之的臉上出現了兩道淚痕。
喬江之涕淚橫流,他顧不得去擦,淚水順着下巴流進了衣襟,嘴裡哆哆嗦嗦的冒出了一句話:“安之,沒了。”
屋外響起了淩亂無序的腳步聲,金叔不知什麼時候到了門邊,他扒着窗口,小聲低語:“好像是當兵的。”
說完,金叔就被晴無夜拉到了一邊,晴無夜戒備的瞄了一眼窗外,見沒人注意,他警惕道:“别站在這裡。”
晴無夜知道,他站得這個位置,外面經過的人是可以看的到的,這時千萬不能再出岔子,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人發現。
晴無夜靠着門,悄悄地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探出頭,看到經過的人走遠了,隻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就站在距離屋門的一丈之處,晴無夜倏地把門敞開一人的寬度,伸手就把人拉了進來。
這個人被這麼一拽,腳步踉跄的進了屋,還沒等看清是誰,他就被晴無夜一個手刀劈昏在了牆邊,晴無夜蹲下身,将他翻趴在地。
金叔去關門,看了一眼趴着的人,竟然是個妄加國的士兵,他又惶恐的去看晴無夜:“你是妄加國的人,你不怕?”
晴無夜已經手腳麻利的扒下了那人的衣服,丢到了喬江之身邊:“他沒死,趕緊穿上吧。”
金叔隻能将那個昏迷的人挪到一邊,途中他似乎出手在這人身體的幾處大穴上點了幾下,轉而去扶喬江之,喬江之正處在麻木不仁的狀态,嘴裡還念念有詞:“安之,沒了,安之,沒了。”
晴無夜一把拽起了他,湊到他耳邊:“喬知府,安之,是為了你死的,為了臨居城的百姓死的,你要好好活着,活着走出臨居城,這樣才對得起安之。”
說完話,他就去看金叔,催促道:“快,把衣服給他套上。”
等到金叔費力的把衣服套在了喬江之身上,紮好腰帶,這次從門口過的不止幾個人,應該有幾十個人。
晴無夜從門縫裡看到這些人是韓廣張手下的兵,他忽的睜大眼睛,見人群之中竟然還有随勇。
随勇無巧不成書的走在隊伍最後面,等着隊伍快走完的時候,晴無夜一下拉開了門,在随勇的瞠目結舌下,把喬江之推給了随勇,使了一個意有所指的眼色後,就悄無聲息的把門關上,他也跟在了隊伍後面,離開的時候他顧不上去看金叔,殊不知金叔也已經出了小屋。
随勇一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一次見到晴無夜不知為何有些犯怵,或許是想到了大槐樹下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強自把那點不安壓了下去,現在晴無夜主動找上了他,還跟上了自己,他就暫時不慌,自作聰明的猜測定然是有什麼事情,但不不方便問,他隻能勉力扶住顫顫巍巍的喬江之。
三個人有意無意的離隊伍遠了一些,晴無夜這才低聲道:“你帶他出城,出城後有一片小樹林,你就把他藏在樹林裡面,我随後出城就會去找他,具體什麼事,不要打聽。”
他說到一半,随勇就想開口,卻被他的最後一句話打斷了,隻能郁悶緘口,讷讷點頭。
晴無夜說完,就把步子放的更慢了,看着他們離去,心裡默默地祈禱随勇能把喬江之安全的帶出城去。
臨舍城這邊,姚得章擰眉思索片刻,看向臨山鎮的方向,轉頭對昱橫道:“你去一趟臨山鎮如何?”
昱橫知道他心裡念的什麼咒,林陽是朝臨居城方向跑的,那就是說現在臨山鎮空虛,但他手上沒人,姚自量現在在臨舍城,他不可能棄大帥于不顧,舍了臨舍城去打臨山鎮。
這時臨山鎮确實沒人駐守,林陽正在臨居城外,疲于奔命的想要救出喬江之,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原本的計劃就是要打臨山鎮,何不趁此機會直搗黃龍。
昱橫當然不會反對,一是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就該是言聽計從,二是他真的想出去,不管是臨居城,還是臨山鎮,他可不想和姚自量這個大魔頭呆在一座城裡。
昱橫沒吭聲,姚得章就當他是答應了,不過姚得章還是不放心,給昱橫指派了一位參将,昱橫看着這位參将,知道肯定是姚得章在離開妄加國的時候臨時抓壯丁要來的。
這人太普通了,不單指的是這人的長相,還指了這人的武功,腳步不輕盈,也不沉重,就是一個普通人走路的姿态,看得出來,這人功夫不上不下,讓他做個參将着實有些難以勝任。
昱橫上下打量着他,他也上下打量着昱橫,兩人對視了片刻,姚得章介紹道:“這是我的參将董時,這位是無痕,我覺得和他有眼緣,你們認識一下。”
董時面無表情,卻很自來熟,上前就要握手,昱橫懶散的和他虛握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抱在胸前。
兩人就這麼十分敷衍的打了個招呼,瞬間都移開了視線,姚得章又道:“你們去一趟臨山鎮,看看什麼情況,就當是給我們打個前戰。”
昱橫提了個要求:“姚将軍,我能帶兩個人嗎?”
姚得章似乎早就知道:“是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孩嗎?”
昱橫心頭一跳,随即沉住了氣,笑着道:“将軍真是無所不知,還知道我。”
董時見縫插針,這才有了笑模樣:“他們一直在找你,将軍如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