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跑了過來,像是餓虎撲食一般,晴無夜不知是故意的,還是一不留神,就這麼讓這人鑽了空子,一頭撞上了馬車的桅杆。
那人扶着桅杆,上氣不接下氣,倉皇的嘶聲喊道:“大帥,不行,不行了,前方的兄弟死傷無數,這仗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車廂裡靜默片刻,車簾輕掀,露出了一張嬌俏秀氣的臉蛋,姚戚戚掀着簾子,笑嘻嘻的道:“那就撤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晴無夜雙目一凝,隻覺這話定然不是什麼好話,果然不出所料,隻見話音剛落,就看到刀光一閃,姚戚戚手中的刀已經利落的插進了面前人的胸膛。
這人連呼救之聲都沒出口,就被姚戚戚一腳踹了開去,姚戚戚收回腳,皺眉瞧了一眼靴子,靴子的金邊上濺上了一滴格格不入的紅色,隻是這一眼,她就擡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晴無夜,嘴角微勾,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人畜無害的笑容。
晴無夜用一種平靜無波的眼神看着她,未露半分異樣,心中卻憤慨至極,這女人和姚自量沒什麼兩樣,同樣都是該死的人。
車簾輕飄,看不到姚自量的人,卻傳出了姚自量的聲音:“沒想到我的兒,竟然是一個殺伐決斷之人。”
姚戚戚掏出一方幹淨的白帕子,小心翼翼的擦着刀上的血迹,不讓纖指染上一點紅色,唯獨沒去擦靴子上的那點血滴,聞言笑盈盈的回頭,恭敬道:“想要對父親行兇者,我定會讓他先死。”
姚戚戚現在的境況,比姚自量的其他四個兒子都要優上太多,有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伴在姚自量左右,不像他們或者蒙面,或者躲躲藏藏,又或者不見人影,都成了藏頭露尾的沒臉之人。
晴無夜收回目光,心道,姚戚戚開始嶄露頭角,但她還是忘了自己是個女兒身,縱使她武藝高強,謀略過人,不知會不會在這個以男權為尊的妄加國謀得一席。
姚戚戚又掀了簾子,神色凜然,對着前方大喝道:“大帥有令,今天定要拿下臨居城,就算踩着屍山血海,也要打進去!”
屍山血海是什麼,就是他們這些人堆起來的屍體,和流幹的鮮血,但是又有誰想成為被人踩在腳下的那一個。
可是那又如何,身後有人擋着,一旦後退就死,向前才有生機,他們隻能拼命前進,城牆下,幾十個人一同抱着一根粗壯的撞木,拼盡全力的撞擊着臨居城的城門。
這幾十個人都是身強力壯之人,一起被韓廣張挑挑揀揀的派了過來,目的就是讓他們來撞破城門的。
随勇長得五大三粗,看着就是個莊稼人,有把子力氣,從這方面看,韓廣張用人還是因人而異的。
但随勇是最不想死的那一個,他十分機智的把自己排在了當中,在一鼓作氣和幾欲洩氣當中不停搖晃,這地方是他經過短時間的深思熟慮後才想到的,站在後面會被城牆射下來的箭射死,站在前面,一旦撞破了門又是最危險的,門一開暴露無遺,面對的就是覆盆國士兵的滔天怒火和奮力一搏。
城門緊閉,臨居城中又有很多人堵在門口,齊心協力的壓制妄加國窮兇極惡的進攻浪潮,城門自然也不是一下兩下就能撞破的。
晴無夜遠遠看着,他思索着要不要上前,卻被姚自量開口叫住:“晴無夜,你不要走開,把你留在這裡,是來保護我的。”
晴無夜無語,隻能停下了馬,他都不想去看姚自量一眼,當然姚自量也沒探頭看他,卻還是注意到了他的一舉一動。
喬江之就在城樓上守着,焦急的看着雲梯上奮不顧身上牆的敵人,又側頭望向臨居城的西面,那裡有一條通往臨舍城的山道,林陽就在那裡,不知道此時此刻那邊戰況怎麼樣了。
臨居城守城的兵雙目赤紅,已經到了殊死一戰,拼死一搏的緊要關頭,一旦臨居城失守,破了城,妄加國大軍長驅直入進了城,其後果難以想象,他們可不想就這麼乖乖等着束手就擒。
他們的眼裡像是有火燃燒,實則是他們手中舉着的一個個火把,在塗滿火油的滾木礌石上一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推去。
這樣還是架不住人海戰術,敵人太多了,漫山遍野的密密麻麻,就像不要命一般的往城牆上爬,推倒了一架架雲梯,又被堅持不懈的重新架上,再次有人前赴後繼的往上爬,擋得了一個,擋不了一群,很多人都上了牆。
他們都有了一種錯覺,仿佛上了城才是這些人的生路,在下面就是龍潭虎穴,厲鬼惡煞的深淵,爬上去才能覓得一線生機。
人潮洶湧襲來,守城的兵根本擋不住,臨居城的老百姓都上了陣,隻要是男人,下至八歲的孩童,上至八十的老叟,全都上了城樓,因為他們聽說了妄加國大軍對清安村村民的暴力行徑。
城民們心裡都抱着一個信念,絕對不能讓臨居城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落在了妄加國的手裡,一旦妄加國大軍進城。面臨的境地不但是死無全屍,還會倍受淩辱。
他們把家裡所有能當兵器的家當都拿了出來,一個殺豬的屠夫的直接拿着他的殺豬刀,氣勢洶洶的站在城牆上,虎視眈眈的瞪着下方,揮倒了一個又一個。
一個虛弱的老者則拿着一把剪刀,睜大着眼睛,原本顫抖着的雙手也不抖了,此刻捏緊了手中利器,神色凝重,準備随時來給對方一個緻命一擊。
守城的人守的兇,攻城的人攻的更兇,玩了命的往上爬,箭筒裡的箭已經全部射完,箭樓上的兵都下了樓,來到了城牆之上,他們直接舍了弓,拔出了靴筒裡的刀。
幾乎是每一個垛口都有四五個人加以攔阻,妄加國的兵上了樓,又是一番激烈的近身肉搏,仇人一般的分外眼紅,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城牆上瞬間亂作一團,有人趁着這空隙,拉着喬江之就要往樓下跑,喬江之手忙腳亂之時,踢開了一個想要對他行兇之人,凜然道:“我不能走。”
那人萬分焦急,催促道:“知府,城要破了,将軍吩咐我一定要帶你走,我們先出城,和将軍彙合。”
喬江之用力甩開他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讓林将軍走,我留在臨居城還有一線希望,再說走了隻會拖累他們,臨居城也會軍心大亂,臨居城會很快的落入敵手。”
那人着急的跺腳,雙手更為用力:“知府,現在已經快了。”
撞木就在他們的腳下,發出砰砰的重擊聲,喬江之也看到城裡的人就快守不住了,那道狹長的縫隙正在一點一點的張大,就像一張滿是獠牙的鳄魚嘴,正準備肆無忌憚的吞噬血肉。
那人和喬江之體型差不多,此時不知哪裡來的神力,一下把他扛在了肩上,在城門破開之前下了城樓,兩人瞬間拐進了一條巷子。
進了一戶人家,喬江之的那身官服被這個人手腳利索的扒了下來,木窗開着,喬江之隻剩一件裡衣,被涼風一吹,打了個哆嗦,驚愕道:“安之,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