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爺原本想叫醒他,見他突然睜開眼睛,又是一怔,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一時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昱橫一骨碌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他首先開口,問道:“林大爺,你怎麼來了?”
林大爺這才反應過來,也是同樣的一句:“你怎麼來了?”
昱橫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沖着林大爺讪讪的笑了笑:“我不當兵了,過來看看。”
林大爺面露狐疑之色,側過了身,臉朝向洞口,問道:“不當兵,那外面怎麼來了那麼多的兵?”
話音剛落,昱橫疾步蹿到了洞口,朝外看去,林大爺也很快走了出來:“不在這裡,他們現在應該到了村口,我是來找我老婆的,以為她到了這裡。”
昱橫的視線落在了大槐樹下,看到林大娘正在樹下,不知在幹什麼,急忙道:“林大爺,大娘在這邊。”
說完,沒等林大爺有所反應,昱橫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去,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大槐樹,而是奔着村口去的。
見洞裡跑出來了一前一後兩個人,林大娘剛放下的籃子又提了起來,沒看清前面一閃而過的昱橫,卻看清了勉為其難跟在後面的林大爺。
她拎着籃子,急忙喊道:“老頭子,你去哪?”
沒人聽到,也沒人回應,她看到兩人越跑越遠,她怕出什麼事,重新放下籃子,也跟了上去。
昱橫跑到一半,見身後遠遠跟着兩個人,倒退着走路,朝他們揮手:“你們去山上躲起來,他們來不會有什麼好事。”
林大爺已經跑的精疲力盡,扶着膝蓋直喘氣,有氣無力的道:“炎婆婆還在家裡呢。”
昱橫又是遠遠的回道:“我去,我去。”
昱橫還沒找到炎婆婆,就看到了村口站着數百個當兵的,為首的是韓廣張的副将仇聚,騎在馬上耀武揚威,手中是一把亮閃閃的匕首,他的對面是一些堵在村口,手中持着菜刀和扁擔的村民們。
清安村這段時間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有一天安穩的日子。
他的話像是在安慰,更像是在威脅:“找你們有點事,放心,不是來殺你們的。”
這話一出,自然沒有消除村民對他們的戒心,依舊神色緊張的瞪着這些人,雙方對峙,中間架着一堵長長的栅欄,泾渭分明。
氣氛緊張,硝煙一觸即發,經過之前的事情,想必清安村村民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村口有人值守,不然也不會這麼早就發現他們這些人。
昱橫不知仇聚帶着這些人來幹什麼,但仇聚是認識他的,他不能貿然出現,隻能遠遠的站在樹後看着。
仇聚騎着馬,在栅欄前溜達了兩圈,笑嘻嘻的看着對面的村民,狗仗人勢的揮了揮手裡的匕首:“我覺得你們在這裡不太安全,建議你們去個地方。”
這話有些奇怪,就算有人說,也不能出自妄加國一個将軍的口中,一個敵對國有違常理的善意,其中必定有詐。
昱橫想了想,當時躲在山洞裡的村民,不包括那些孩子,也有上百号人,仇聚帶了足足有三四百人,如果三四個人帶上一個,還是綽綽有餘的。
場間靜默良久,氣氛詭異得很,最後還是有人憋不住發了聲:“帶我們去哪裡?”
等的就是這句話,仇聚摸了摸下巴,依舊笑嘻嘻的:“臨舍城。”
人群裡一陣騷亂,每個人臉上都是驚疑不定,随後就是不安的竊竊私語,什麼意思,難道妄加國的軍隊已經攻占了臨居城和臨舍城?這可如何是好!
又有人強力抗議:“我們為什麼要去臨舍城,在這住了這麼多年了,我們不去。”
立馬有人響應:“對,不去,不去,堅決不去。”
“不去,我們種田的,為什麼去城裡,去了我們吃什麼。”
這次仇聚沒動,站在原地,正色道:“我也知道,你們這裡大多數都是妄加國人,根在妄加,我們自然是不能忘記的,都是自己人,不過現在戰事已起,這座村子四周沒遮沒擋的,随時都有敵人來犯,沒有城裡安全,所以就想着把你們帶進城裡,等仗打完了,你們再回來。”
昱橫嘴角浮出谑笑,這仇聚話裡提到的敵人不知道指的是誰,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說八道一些什麼。
“不要相信他,你們都忘了之前的事情了嗎?”樹後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一針見血的提醒着衆人。
所有人循聲望去,樹後已是空空如也,昱橫已經閃身到了另一邊,躲在了一家農舍的圍牆後面。
這句提醒之後,先是衆人面面相觑,而後就是爆發出了嘈雜的怒罵聲:“對,前面把我們圍進了山洞,不讓我們回家。”
“對,讓我們的孩子在外面自生自滅,最後來個人還要殺我們。”
“現在他們想起來我們是妄加國人,什麼根在妄加,這話說的沒錯,但你們把我們當成妄加國人了嗎?”
很多人想起了死在水田邊的炎爺爺,和死在大槐樹洞口的五個年輕人,似乎隻有在這種性命攸關,紛争再起的時候,他們才會想起來這些人的死。
最後就是震耳欲聾的反抗聲響成一片:“不去。”
“對,我們不去,去了就是送死!”
提到這個死字,有人鬥膽喊了出來:“就是他,殺了我們村裡的五個年輕人。”
仇聚已經派人去了那棵樹後,聽到這茬充耳不聞,卻見到樹後沒人,氣的牙癢,大喝一聲:“把村子都圍起來,找出那個搗亂的人。”
他沒有想到說話那人是從外面來的,還是以為是清安村的哪個村民,确定這人腦子太清醒,屬于這些人中的異類,這人帶頭反對,他這次來辦的事就不會成功。
軟的不成,仇聚就想來硬的,他手下的這些人把村子團團圍住,村民們看到這些當兵的手裡都有武器,這下覺得害怕了,恢複成了之前被圍進山洞時的怯懦。
看他們這樣,仇聚不光松了口氣,還有些得意起來,手中的匕首沒撤,一臉高高在上,氣勢洶洶的道:“讓你們去臨舍城,是為了你們好,你們這樣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是要我們把刀架在你們脖子上,你們才會去嗎?”
衆人明顯的在朝後退去,有人壓低着聲音,試探着問:“你之前說的話可當真?”
仇聚色厲内荏的眼刀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圈,看不出是誰說的,不過還是有問必答:“當真,你們可知臨居城外有條山道,山道通往臨舍城,我相信你們一定知道。”
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小聲道:“确實。”
仇聚手中的劍猛地在地上一戳,站在最前面的人肩頭一顫,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踩上了後面人的腳面,那人一陣龇牙咧嘴過後卻沒吭聲,誰都不敢在此時此刻引人注目。
仇聚聲音不大,卻透着壓迫感的威嚴,狐假虎威的逼問:“那去嗎?”
有人低聲抗議:“那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仇聚朝這些人身後看了一眼,很多孩子正踮着腳尖朝他這邊看,嗤笑一聲,滿不在乎道:“一起,他們之前不是在秋鹿山嗎,就讓他們先去那裡,你們安頓好了,你們自己來接,或者由我們來接,都可以。”